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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幽黑地看著他。

    「我無數次催促過你,讓你從北天宮回來,但是你並未在意。」

    天帝說,他的眸中沒有一絲情緒。

    「可現在,你不是回來了?」

    「……!」

    天帝說:「有些決定,未必於你們的感情有利,但是卻有利於天下因果。只要如此,就是最好的。」

    弦羽靜靜地想著他的話。

    他想不到與天帝辯駁的有利語句。

    天帝每一個字都有道理,可他仍覺得自己被囚於一人高的囚牢中,不能挪動寸步。

    「父親。」

    弦羽說。

    「我是人,師妹也是。我們不是可以分門別類、規劃用途的器皿,我們有自己的想法和節奏。」

    他說:「我希望我們的結合是因為彼此的情感和願望,而不是您一手推就的命運。即使身在命數渦流之中,命運,依然應當是由人來一手造就的。」

    說完,弦羽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然後後退半步:「容我先告辭了。我要去天狐宮,見杏師妹。」

    言罷,弦羽旋身,大步離開了昭文殿。

    弦羽離開,昭文殿中,獨留下天帝一人。

    他孤寂而安靜地坐著,宛如一座俊美的石像。偌大的仙殿裡,竟感覺不到一絲人的氣息。

    良久,他喉間一動,吐出一口鮮血。

    天帝似乎早有預料,血跡染在桌面上,沒有沾污文卷,也沒有影響書寫。

    他漠然垂眸,望著案上污血。

    他並未喚人,神情並未變化,只是靜靜地抬手抹過。

    手過之處,滴血無痕。

    一切如常。

    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弦羽匆匆趕回中心天庭,等再趕去天狐宮時,比緣杏回家,晚了一日。

    事已至此,師妹都已經全部跟他坦白了,那麼於他而言,也唯有完全跟師妹說清楚一途。

    弦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他用原身行空了許久,只為早見到師妹幾個時辰。直到天狐宮外,他才重新化為人身拜訪。

    弦羽獨自一個人站在天狐宮外等候,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訪客。

    然而,這回,他並未掩飾身份。

    他身上穿的是在中心天庭的白錦長衫,發戴玉冠,身姿挺拔,如白月沐風,溫雅高潔。

    沒多久,就有小仙娥急急敲響了緣杏的房門。

    緣杏之前折騰許久,還與師兄若有若無地鬧了點彆扭,後來實在疲倦不堪,滾完就裹在被褥里睡了。這會兒醒來,她杏眸眼眶還微微泛著紅,人亦蔫蔫的。

    卻聽仙娥在外面慌亂地道:「公主,公主,你快醒醒!中心天庭太子,親自過來了!」

    「……太子?」

    緣杏揉了揉眼睛。

    「是啊,可能是公主想拒婚的消息傳回中心天庭以後,太子殿下親自過來,是想專程和公主解釋了吧!」

    緣杏驟然清醒,卻如臨大敵。

    她連忙起身,也來不及仔細洗漱,簡單插上木簪、裹上素袍,就匆匆往外跑。

    緣杏心裡想得很好,她要拒絕太子,甚至於更衣這麼片刻的功夫,已經想了十幾套措辭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可是,等緣杏衝到大殿,她所有的打算都化作了雲煙,消融在心裡。

    只見大殿中站了一個人,正在等她。

    他長身玉立,如明月高懸、清光臨世。

    他是她的心上月、夢中人,他是她望了許多年得不到的輕雲皓雪,他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清風光星。

    公子羽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師妹。」

    他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緣杏猶如身在夢中。

    她望著羽師兄的面容,不敢相信這一張臉,有一天會被放在那個名為太子弦羽的人身上。

    緣杏懷疑自己沒有睡醒。

    她走上去,將手放在羽師兄的胸口,她感覺到他的胸口砰砰跳動,就和平時的節奏一樣。

    緣杏問:「向我提親的人,其實是羽師兄?」

    公子羽回答道:「是,也不是。」

    緣杏又問:「你真的是羽師兄嗎?」

    公子羽想了想,取下自己身上的琴匣,將琴打開。

    琴還是緣杏熟悉的琢音琴,但它怯生生地發出了聲音,道:「一天沒見啦,杏杏。」

    緣杏恍然,相信了,卻仍是不可置信。

    公子羽想了想,卻握住緣杏的手,對她道:「師妹,你隨我來,我單獨跟你說。」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拔龍鱗)

    公子羽領著她到了天狐宮外, 走到無人來往的雲間,凝望著她的眼睛。

    這是絕對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

    可是,緣杏仍覺得很不真實。

    她一直以來心慕的羽師兄,就是太子弦羽;向她提親的太子弦羽, 就是羽師兄?

    可, 可這怎麼可能呢?

    她的羽師兄溫柔皎潔, 可她在中心天庭看到的那個人, 像是一輪孤冷的勾月。

    緣杏站在師兄面前,忽然有些退縮。

    她出來得匆忙,頭髮剛睡醒,亂糟糟的,而衣衫也是隨便披的, 雖然頂著九尾狐公主的名號, 可以她現在的狀態來說, 稱得上狼狽。

    相比之下,在她面前的師兄,衣冠楚楚, 清風霽月,比平時還要來得俊美幾分, 且他的身價, 也只能讓人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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