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頁
命書是命運的一種軌跡,是在沒有神仙干預的情況下結局。
大部分人的命書一生都不會有變化,但是,命書的內容是可以被改變的。
人是生靈,不是物品,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從誕生的那一刻,就意味著隨時有可能偏離既定的軌跡。
不僅僅是神仙有時候會決定出手干涉,有時候,當一個人有著強烈的意志和決心,自己也能使命書上的內容發生變化。
當然,有這樣能力的人終究是極少數。
水師弟問:「那麼,還是要入夢嗎?」
師兄得知王昕是個將軍以後,興致高了很多,興奮道:「入男子的夢,師妹不方便了吧?我覺得我可以,讓我來!」
緣杏總覺得師兄看起來不太可靠的樣子,總覺得他一入夢就會開始和王昕聊戰事武鬥聊得投機,把謝小姐的事忘了。
但是師兄難得這麼積極,打擊他也不好。
緣杏想了想,側頭問水師弟道:「師弟,到時候,你能和師兄一起去嗎?」
「我?」
水師弟面露詫異,不過說實話,他也不放心師兄單獨一個人去。
再說,師父是將任務交給他們三人的,又由羽師兄把關,可是到現在為止,好像事情大多是由杏師姐做的,這樣下去,未免有渾水摸魚之嫌。
水師弟微微紅了臉,道:「既然師姐這樣說……那好吧。」
水師弟頓了頓,又道:「我會看著師兄,不讓他亂說話的。」
緣杏笑了:「那就有勞你了。」
*
王昕才回長安不久。
他自立了府邸,受了聖上的嘉獎,但是從命懸一線的戰場回到繁華安全的長安,他還不太習慣。
戰場上的日子很苦,黃沙滿地,寸草不生,有時要過沙漠,爬雪峰,還要小心敵軍埋伏,一不小心就是橫屍十里,無異於刀口舔血。
但是,戰場上都是爽快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有話直說,昨日吵架吵得臉紅,第二天照樣比肩作戰、互相保護,沒有那麼多溝溝道道。
不像長安,高台樓閣,紅簾彩燈。這裡的人張口閉口宏圖大義,卻不過是沉浸在美酒歡歌中,從未見過真正的大漠黃沙;說一句話要反覆想三次,言外之意要帶話外之音;朱門貴子已經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卻還想著貴上加貴,連在家裡發現一隻白老鼠,都要勞動全家翻個底朝天,說要「將稀奇瑞鼠進獻給陛下」。
他自己也是不少煩心事。
昨日在朝堂上見到了父親,幾年沒見,他又體胖了不少,臉上的官威也更厲害了。
陛下犒賞勝軍,其中以他功勞最大。
於是,父親對他忽然熱絡起來,話里話外要他回家吃飯,逢人就不忘說一說兩人的父子關係,一邊試探著能不能借他的軍功讓自己也憑「教子有方」再升一把,一邊給他介紹城中貴女,無一不是對門第有利。
而繼母面目奇異,皮笑肉不笑,隔著兩層臉皮也能看得出她的僵硬。等不冷不熱地說完彼此都難受的寒暄,她卻忽然想和他親近一般,開始給她介紹自己妹妹的女兒,說表兄妹親上加親,可不是一樁美事。
見識過戰場的殘酷,再看這長安的繁盛浮華,只覺得浮誇虛偽。
王昕不喜歡這樣的氛圍,才回長安幾日,反而想回大漠。
縱馬黃沙地,獨看落日圓。
便是沒有珍饈暖枕,也好過看一張張假面孔。
然而,這一夜,他入睡之後,卻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中來了一個少年,手上提著一隻貂似的動物,腰間別著針包和葫蘆,打扮像是行醫人。
那少年娃娃臉,圓眼,模樣稚氣未脫,頂多不過十四五歲。
他走過來,對王昕拱手行了一禮,道:「將軍。」
王昕意識到是夢,他雖然年輕,但見過的世面不少,已經十分沉穩。
他指了指少年手中似貂非貂的動物,問:「這是什麼?」
少年回答:「這是我師兄。他來的路上太吵,人又比較傻,我就隨手把他藥暈了,畢竟師姐難得有事希望我做,可不能辜負師姐的期待,耽誤了事。不用擔心,他過一刻鐘就會醒的,到時候將軍要是不嫌麻煩,可以陪他聊聊。」
王昕:「……?」
王昕皺起眉頭。
還不等他弄明白因果,那少年已經又開了口,直切正題地問:「請問將軍,還記得錢塘縣縣令之女,謝茗謝小姐嗎?」
王昕一驚。
他沒想到會在夢中驟然聽到謝小姐的名字。
他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謝小姐,世間應該沒有人知道,他曾對一個女子動過那樣的心思。
王昕戒備地問:「你為何會對我說起謝小姐?」
少年道:「長話短說。謝小姐如今遇上了大麻煩,普天之下,興許只有將軍你能夠幫她一二。不過想不想再見謝小姐、幫不幫她,就看將軍自己了。」
王昕一愣,問:「謝小姐她……還未定親嗎?」
「還沒有呢。」
「她遇上的,是什麼樣的麻煩?」
「不好說,不過謝小姐自己還未必知曉。將軍若是不想念謝小姐,不去也無妨。」
王昕聽到少年口中說出「想念」二字,微微有些晃神。
他捫心自問,自己想念那個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