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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天宮後,弦羽那邊,卻是有些傷感。
他默然地收拾清點起自己在北天宮的東西。
他的手撫過平日裡做功課的桌案、擺放琢音的琴台、留給杏師妹放畫具的柜子,還有書架上的書、薰香和茶葉。
林林總總,都是他在北天宮修煉過的痕跡,亦是「公子羽」這個人生活過的證據。
這些自然不及中心天庭的物品來得高檔罕見,卻宜人舒適,是令弦羽留戀的清淡。
而如今,他作為公子羽的時光,已經不多了。
弦羽垂眸,眉間感傷。
琢音似乎也有些不舍,它捨不得地道:「真的要走啦。」
弦羽:「嗯。」
琢音說:「以後,也不能每天見到杏杏了。」
弦羽:「……嗯。」
「我肯定會想杏杏的。」
「師妹她……是外柔內強的性子,我們不在,她也會好的。」
話雖如此,弦羽自己又何嘗不是戀戀不捨。
他似是安慰琢音,也似是勸誡自己:「再說,只是不能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不是完全見不到了。我與師妹已有婚約在身,日後隔三差五見一見,還是非常容易的。」
說完,弦羽最後環顧玉樹閣的這間屋子一圈,輕輕嘆了口氣,便背起琢音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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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北天宮的前一天,弦羽鄭重請了所有師弟到場,緣杏自然也在。
然後,他將自己是天庭太子的身份,與師弟們公開說了。
「一直瞞著大家,十分抱歉。」
弦羽模樣淡雅,同樣穿著北天宮的弟子服,他卻顯得格外有風度。
而東與靈淼受到的震撼,難以言表,甚至勝過緣杏說出身份當初,以及公開他們婚事的時候。
東與靈淼難得的反應一致。
他們兩人暗中對視了幾眼,東好像想說什麼,但最終說不出話來。
弦羽也預料到了他們可能的反應,無奈笑道:「兩位師弟不必如此。我們師兄弟十年,情誼並不是假的,我依然是我,並不會因為換一個名字、說出了自己的父母,就變得和以前不同。我珍惜與師弟們之間的感情,我知道師弟們也一樣。」
聽聞弦羽這些話,東和靈淼好像漸漸緩了過來。
東只是吃驚,靈淼的神色,卻有種難以形容的黯淡。
「太子……算了,太彆扭了,我還是習慣叫你師兄。」
東撓撓頭。
他的眼神單純,但難得正經:「羽師兄,一路順風啊。以後……常聯繫。你別誤會,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師兄弟十多年,你真要走了,還是去中心天庭當太子,感覺挺不適應的。」
靈淼亦回過神來,他定了定聲音,也認真道:「我就不多說什麼了……羽師兄,一路順利。」
「我知道,多謝兩位師弟。」
弦羽淡淡一笑。
最後,三人互相擁抱了一下。
十年師兄弟。
中間有互助,有摩擦,有彼此學習,有彼此糾正。
說是師兄弟,又不止如此。
東與靈淼對羽師兄情感略有不同,或有過嫉妒,或有過不服,或有艷羨,或有不曾理解之處。
但最終,兩人對公子羽這個大師兄,都有敬重與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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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中心天庭的車輦過來,接太子弦羽。
緣杏、東和靈淼,眼看著這架他們以前只在別人口中當作傳聞聽說的太子仙車接走了羽師兄。
羽師兄與他的仙琴漸行漸遠。
從此,世間再無公子羽,只剩下太子弦羽。
東抽了抽鼻子,一回頭看到杏師妹,「咦」了一聲,道:「杏師妹,你哭了?」
緣杏本來想忍住的,結果沒有,被師兄一提,更忍不住了,赧然道:「讓師兄笑話了。」
緣杏用袖子輕輕擦了擦眼角。
她文靜而體弱,弱柳扶風,是個有畫家才女氣質的病美人,這樣一哭,梨花帶雨。
而這會兒,緣杏哭泣不顯得特別柔弱,因為靈淼師弟的眼眶也是紅通通的,像個兔子。
東取笑道:「淼師弟,杏妹妹哭就算了,你眼睛怎麼也這麼紅?你不總是卯足了勁想找羽師兄的漏洞,現在羽師兄回家了,杏妹妹每天都空著,你放鞭炮才是啊!」
「要你管!」
靈淼咬牙切齒。
「你自己還不是在抽氣!更何況我最討厭離別了。氣死了!走了,回去練針了。」
說著靈淼憤憤地背起藥箱,掩飾地跑了。
東虛張聲勢地笑了幾聲,但實際上,他也不大好受,只是師弟師妹都紅眼眶,就他一個人紅鼻子。
東用袖子胡亂用力擦了擦臉,拍拍緣杏肩膀,道:「杏妹妹,你放心,以後我就是師門裡的大師兄了!保證很可靠!」
緣杏友善地笑笑。
只是,與師兄道別,緣杏回到玉池樓里,獨自一個人坐下,忽然覺得過分安靜。
她摸摸小畫音樹的葉子,看看窗外的景色,又摸摸脖子上的龍鱗。
總覺得每一處、每一景,全都是羽師兄的痕跡。
緣杏心裡空落落的。
日後沒那麼容易見到了,突然感覺好難過。
小畫音樹也知道弦羽走了,蔫耷耷地吊著葉子,整棵樹傷心極了。
緣杏撫摸著胸口有羽師兄氣息的龍鱗,望著中心天庭的方向,輕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