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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葉子撿起來, 畫上的小女子正在高高興興地搗著年糕。
玉明君連一個眼神都變化都沒有,抬手一揚, 將這片葉子丟入篝火里。
畫中小女子與她悠閒恬淡的小世界,瞬間就被無情的火舌吞沒, 焚燒殆盡。
玉明君丟完這片,另一片也打算丟進去,但他手指一捏,卻隱約有了異樣之感。
他將樹葉拿到眼前,垂眸略掃。
這片樹葉上,是與他之前扔進火焰中的那片葉子,一模一樣的筆觸。
同樣是個有湖有樹的小世界,同樣有個小女子,但不同的是,畫中竟多了個與小女子一同生活的小男子身影。
此時,兩個畫中人正有說有笑,樂顛顛準備著晚飯,溫馨而甜蜜。
這片葉子上的靈氣,不是他的。
到了玉明君這等畫技境界,臨摹的畫,哪怕與他分毫不差,他也能從常人無法覺察的細節中,分辨出旁人與自己的區別。
但是這一幅畫,竟連他本人,都覺得像自己的筆觸。
可這樣的,絕不是他的畫。
這多半是弦羽過來還畫時,自行留在這裡的。
弦羽提起過,他求畫,是為了他那個身負畫心的師妹……
畫心……
玉明君捏著那幅不屬於自己的葉子畫,狹長的眼眸勾了一下。
*
三日後。
「天君,不好了!我們宮外來了個衣衫不整的上仙,不由分說就往宮牆上畫奇怪的圖,守門的仙侍攔不住,天將又不好上去打他,該怎麼辦啊!」
適時,北天君正在教和緣杏兩個用仙術。
緣杏已經學會了,但不肯好好使仙術,硬是要往道室與庭院之間的拉門上用,結果將木門擰成麻花,弄不回來了,正被笑得滿臉春光燦爛的北天君抓著手打。
聽到仙侍慌亂闖進來的匯報,北天君揚了下眉。
已經被北天君用戒尺打了十幾下,北天君下手越來越重了,疼得他齜牙咧嘴。
此時聽見外頭有變故,當即抓緊機會來了精神,裝模作樣地懇切道:「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到我們北天宮來惹黑美……不是,來惹天下無雙的北天帝君師父大人!師父,不著急你出馬,讓我出去,將功補過,將那個人趕走!」
緣杏從記滿仙文的厚厚書卷中抬起頭,聽聞有人竟敢在北天宮的外牆上畫畫,還是個上仙,不免有些發懵。
北天君白了一眼,假裝沒有聽到他的口誤,用戒尺輕敲他的頭,力度拿捏得恰好,讓一個齜牙縮起,又不至於真傷著他。
北天君嘲道:「就你還上?沒聽是個上仙嗎?就你這呆頭呆腦的兩把刷子,別被人當成是跟會說話的木頭畫滿就算不錯了。」
他一撩衣袍起身,說:「走,你們兩個都隨我出去看看。」
說罷,北天君大步離去。
緣杏一手還提著筆,聽師父要讓他們一塊兒去,不免驚訝。
自從來到北天宮,他們就很少見外客。北天君不希望弟子們互知身份,仙界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保不齊誰就會認出誰來,所以讓他們在內廷少見客,也是策略之一。
不過,聽說是個亂畫畫的上仙,要說緣杏全然沒有興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放下紙筆,幾步追著師父出了道室,與師兄一左一右,跟在北天君兩側。
他們來到北天宮外廷之外,果然有人在牆上圖畫。
緣杏看到那人第一眼,便被對方的手所吸引。
那人身材與手指都生得瘦瘦長長,像是夏季的竹節。
白皙修長的手指指節分明而靈活,能輕盈地握著毛筆,一看就是雙作畫的好手。
他長發足以及地,用一根長木簪隨意盤起,散發凌亂,眼眸細長低垂,鼻樑修挺,相貌生得飄然遺世,卻頗有些薄涼味。
他沒有理會其他人,正在北天宮的牆面上自顧自地揮筆作畫,他的墨水撒出去,層層暈染,像化開一樣繪出雲層。
仙侍們頭疼地勸導:「這位仙君,此處乃是北天天庭,這裡是天庭外牆,不是可以隨意畫畫的地方。您是找北天君大人有事嗎?無論如何,能否請您挪動尊駕,到別處再畫畫?」
那神仙充耳不聞,一心投在畫裡,仿佛沒有覺察。
而緣杏下意識地望向他的畫作。
披頭散髮的上仙,在北天宮牆上繪的,是成片成片的流雲,千層萬重,匯成浩渺雲海。
這世間畫者,畫得久了,都有自己的特色,故而經驗豐富的品鑑之人,即使畫上沒有署名印章,即使畫作尚未完成,也能瞧得出作品出自何人之手。
緣杏是懂畫之人。
她前段時間正好看過南天畫聖的畫,儘管只是小小一片樹葉,但她盯著那幅畫看了好幾天,連一道波紋、一寸小草都沒有看漏。
而此時,眼前這個男人的作畫風格,竟與那片小樹葉上的畫出奇相似,完全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緣杏先是發愣,繼而睜大了眼。
她驚地拉住了師父的袖子,又喜又慌地道:「師父!他是玉明君!他是南天畫聖玉明君!」
緣杏的話語一出,在場的人都靜了一靜。
仙侍們面面相覷,不知還要不要繼續勸。
困惑,好像沒有聽得太清楚:「南天花生玉明菌?」
北天君久聞南天畫聖的名字,但這個人太過神出鬼沒,見過他的人不多,這麼多年來,北天君也不曾打過面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