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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謝小姐,心地善良,滿腹經綸,品行才華家室都不缺,但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醜女。
那風來得怪,謝小姐見帷帽被吹起,頓了一下,連忙低下頭,將帷紗蓋住,好遮掩容顏。
然而她慢了一步,在寶殿裡打掃的小道童已經看到了她的長相,嚇得一呆,連手上的掃帚都倒了。
小道童當場哭了起來,哭著往外跑,邊跑邊嚎叫道:「師父!師父!救命啊!豬妖化形來了!」
小孩子的聲音太過悽厲。
謝小姐僵硬。
兩位侍女尷尬異常,忙上來安慰她。
過了一會兒,道姑們無措地領著小道童過來道歉。
名叫春兒的侍女氣惱道:「你們怎麼教孩子的!怎麼這麼不懂事!平白衝撞我家小姐!」
道姑們點頭哈腰,而小孩子還是哭鬧不止,不敢看戴著帷帽的謝茗,扭著身體想要逃跑。
謝小姐抿了抿唇,她柔聲道:「沒關係,小孩子,童言無忌。」
說罷,她本來想去摸那孩子的頭,但看那小道童見她靠近就躲,還是作罷。
她艱難地道:「我參拜好了,春兒,冬兒,我們回去吧。」
說著,她將帷帽壓得更低,低身走了。
兩個侍女還怕小姐生氣,連忙跟上去。
謝小姐回去的路上,沒有再騎馬,而是乘了車,即便在車內,她也沒有摘帷帽。
春兒和冬兒焦急不已,使勁在外頭給她講笑話聽,可奈何她們磨破了嘴皮,小姐還是淡淡的,偶爾一笑,也僵硬得很。
等回到府里,謝小姐快步回了閨房,等關上門窗,她才終於摘下帷帽。
謝小姐坐到妝檯前,看著自己銅鏡中的長相,看著看著,終於流下兩行清淚來。
須臾,門外傳來三聲敲門響。
謝小姐連忙擦了擦淚,道:「進來。」
木門「咯吱――」一聲推開,走進來的,正是縣令夫人。
她顯然是從侍女那裡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進屋來就嘆了口氣,走來抱住了謝茗,哀道:「我的兒啊。」
謝小姐見是母親,眼眶便又有些紅了。
母女倆相擁而泣了一段時間。
良久,謝小姐望著自己滿屋的字畫,手上練字寫出的薄繭。
雖說女子不能出仕,但她從前也不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只是到了定終身大事的年紀,堂姐表妹閨中密友都相繼有了結果,唯有她一再受挫。
兩次三番,就連自己都不自信了起來。
謝茗難受問道:「娘,如今世道,女子若沒有容貌,便當真一無是處了嗎?」
縣令夫人張開了嘴,又閉上,欲言又止,最終只剩啜泣聲道:「我的兒啊,怨娘,是娘沒能給你生一副好相貌。」
謝茗原本懷有些許希望的眼神,忽而黯淡下來,連帶著她放在桌案上的手,也沒了力氣。
而此時此刻,青天上,彩雲端。
緣杏、公子羽,還有和水師弟,都隱藏了身形,站在雲上,靜靜地觀看著這一番事情的經過。
第八十六章
緣杏看著這一幕, 心情十分複雜。
雙手抱在腦後、小辮子搭在肩上,不解地道:「不至於吧,長得也不算很醜啊!我覺得還算可愛呢。」
水師弟原本正在同情謝小姐,聽到師兄的話, 反而吃了一驚, 問:「師兄, 那你覺得長得怎麼樣算丑?」
師兄擺著手指數了起來:「仙界很多神仙都奇形怪狀的啊, 比如說三頭六臂的吧,還有五官長在肚臍上的吧,這位謝姑娘,兩隻眼睛一個鼻子,身體也沒什麼問題, 長得挺標誌的了啊!」
水師弟:「……」
水師弟:「師兄, 你對長相的標準實在太低了。」
水師弟望著謝小姐顧影自憐的模樣, 眼神隱有觸動,似乎覺得同病相憐。
他又看向緣杏,問:「杏師姐, 你有什麼想法嗎?」
緣杏看著謝小姐的眼神,亦是惋惜和費解。
她問:「謝小姐明明很好啊, 只不過是相貌稍微欠缺了一些, 就完全沒有人欣賞她了嗎?」
聽到緣杏的話,水師弟望著她的眼神, 既是傾慕, 又是無奈。
他眼中倒映著緣杏如花般的面容。
水師弟說:「師姐,你生得美貌, 大約不會明白。凡世間許多人就是這般膚淺,人人都說不可以貌取人, 可能做到的,卻寥寥無幾。尤其是感情之事上……任誰都無法完全忽視外貌。你若是長得漂亮,即使什麼也不做,天生便已勝了旁人五分;若是長得醜陋,哪怕再努力、再刻苦,在某些人眼中,也不及某些美人腳趾上掉下來的一丁點皮屑。」
緣杏聽得一愣,問:「怎會如此……」
水師弟搖搖頭:「很多人都只看表象的東西,相貌、財力、家境、官居幾品,然後被表象所迷惑,看不透其他人的本質和內心。世人評判一個人成功與否,大多也是憑著這些外物,歷來如此,只要還留在這塵世間,就避不開比較紛擾。」
說到此處,水師弟目色一沉,緣杏從他眼中,看出一縷奇怪的幽色。
水師弟道:「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預先定好了什麼才是好的,若是你的長相、出身、行為選擇稍微偏離了他人習慣的尺度,就會招來非議,他人會將你視作異類,私自給你下定論,排除異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