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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茗頓了頓,揚起臉,將畫皮敷在了自己粗糙的面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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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漸稀,天空破曉。
辰時剛過,冬兒端著銅盆進了屋子,喚謝茗道:「小姐,醒醒,該洗漱用早膳啦!」
錦被微動,被下少女直起身子。
清早醒來,謝茗只覺得身體有些僵硬,因為她昨夜哭過,眼眶似是腫了,面頰也有些緊繃,但不知怎麼的,昨夜的夢卻還歷歷在目。
在夢中,她見到了一位仙女。
仙女還給了她一張畫皮,說能助她重鑄容顏。
人在夢中時不覺得,謝茗醒來才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
莫不是昨日受了刺激,便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謝茗想想有些可笑,自嘲地搖了搖頭。
她起了床,正想著昨夜一時軟弱,流淚到半夜,今日相貌只怕更不能見人了,於是往窗台前銅鏡中一看。
然而,看到她在鏡中的長相,謝茗自己卻愣住了。
她的皮膚變細膩了,發黃枯燥的頭髮似乎也比往日來得烏黑茂密。
一雙眼睛雖是的確腫了,但恍惚間反而比平時大了一些,她一向眼白多過眼仁,這麼一雙小眼睛裡,也忽然像有了光彩。
這幾乎是謝茗對自己有記憶以來,長得最好看的時刻了,在其他人眼裡大約還是丑的,但在她眼裡,已經相當不同。
往日她的臉,若是一哭,除了父母,人人都只會覺得她討嫌,而今日,卻隱約有了一丁點楚楚可憐的味道,好歹可以讓人心疼了。
冬兒轉過身來,看到已經起床的謝茗,也訝了一下,困惑道:「小姐,你今日看起來與平時不一樣呀?昨日難不成,是睡得不錯嗎?」
謝茗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腦內一團亂。
她的臉竟真有了變化。
雖說只有一點點,但那仙子也說,等面容完全變成畫皮的模樣,大約需要一個月。
難不成,昨夜那個有些異想天開的夢……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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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段日子,儘管謝茗自己仍是不敢相信,但她的臉,的確一天天變化起來,而且越來越像夢中那位仙子給她的畫皮容貌。
家中人起先還沒有察覺什麼,只是偶爾看到她「咦」一聲,夸一句「茗兒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茗兒莫不是學會了擦脂粉?」「茗兒昨日可是吃了些補品?」之類的話。
但等到第十日,她已經完全是普通人的長相,與她本來的相貌還是很相似的,只是沒有那麼難看了,膚色變白、鼻形微正,眼底隱隱有了風情,雖說還稱不上美女,但議個親事足以,若是遇上阿諛奉承的人,還能夸一句「小家碧玉」。
輾轉又過五日,這會兒,謝茗的相貌,已可真正稱得上是個小家碧玉了。
如此一來,爹娘和姐妹兄弟,都無法忽視她的變化。
長兄驚訝道:「妹妹近日可是變好看了?總覺得與以前相比,順眼了許多。」
小妹妹亦開朗道:「姐姐最近像個仙女!」
而最激動的莫過於父母,謝縣令滿臉釋然和欣慰,而縣令夫人索性摟著謝茗哭出了聲,道:「好姑娘,我的兒,我就知道你不會一直如此,你可算是長開了!」
謝茗原本是與爹娘有些像的,但她父母長得都是普通人,不像她那麼誇張。謝茗在長相上,正好繼承了父母的所有缺點於一身,甚至還有一些本可以補足的地方,又像了祖父母、外祖父母的缺點,這才有了舉世無雙的醜名。
但如今,缺點都成了優點,謝茗一下子就變得漂亮多了,而且仍就是像著父母的,任誰都不會錯看。
且她如今的長相既美,又有清正之氣,令人不會想到妖邪之處,只覺得她是真如縣令夫人所說那般,大器晚成,直到如今這及笄之年,相貌才終於長開了。
這段時日,謝小姐也沒有缺席錢塘縣中女子宴席,常與原來的閨中密友品詩談笑,大家都是看她一天天這樣過來,不知不覺,眼底俱是驚艷之色。
等到一月之期滿,謝茗已經完完全全,成了畫皮上那個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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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茗那裡一切順利。
見畫皮的計劃比想像中還要來得簡單,緣杏他們都鬆了口氣。
在錢塘縣這麼個小地方,謝茗身為縣令之女,已算是門第顯赫,她本就只缺皮相而已,如今有了美貌,自是順風順水。
接下來的事,需要時間。
於是緣杏他們,就先回了北天宮繼續修煉,大家時不時都會往謝小姐那裡看一眼。
回到北天宮以後,緣杏想想謝小姐的遭遇,還是心有戚戚。
水師弟說,她因自己生得美貌,從未吃過容貌上的苦,所以才難以理解謝小姐的難處。
緣杏的確覺得,她對凡間之事,謝小姐之事,還不夠了解。
既然要助人,那麼自然應該去了解,別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遭遇。
緣杏在畫閣中,思索片刻,鋪紙研墨,揮筆而就,一氣呵成。
她按照旁人說「丑」的樣子,又在紙上,畫了一張難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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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北天君的弟子四人,又一道去凡間。
仙界的時間流速,與凡間不大一樣。
他們只回北天宮住了幾日,在這個凡塵里,就已過去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