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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地望著他:「你是我的孩子。我身為天帝,守護蒼生,是天道賦予我的義務;而保護你,是我作為父母的責任。對父母而言,是容不下自己的孩子有一絲危險的……所以,我選擇兩者兼顧。於我而言,這是不負蒼生,不負血緣的兩全其美之法。唯有如此,才能萬無一失。」
天帝的語言,擲地有聲。仿若天響滾滾,撼人耳膜。
天帝說出了他真實的想法,弦羽認真地聽了。
沉寂之後,弦羽說:「父君,我已經長大成人了。」
他道:「我很感激父母這些年來對我們的庇護。但我們必須要面對的事,已經可以由我們自己來做決定。」
他說:「這些年來,我與杏師妹,或許成長得比父君預想中的,更加出色、更有能力。
「或許我們的降生就是為了應對這一次天劫,或許會死,或許必須要面對宿命。
「不過,如果這是我們早已註定的劫數,那我們寧願自己去迎擊它,而不是躲在父母背後,苟且偷生。
「我希望,父君能夠放開手,鬆開自己的羽翼,給我們這樣的機會。讓我們證明自己――證明自己不再需要受到保護,而可以同樣用雙手,去保護其他的人。」
弦羽直直地迎上天帝的視線,他絲毫沒有迴避。
這麼多年來,這或許是第一次,父子兩個人都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沒有固執己見,沒有刻意隱瞞,實現了溝通。
父子兩人彼此對視。
良久,天帝看向緣杏,問:「杏兒也是這麼想的嗎?」
緣杏搖搖尾巴,點點頭。
「那好。」
天帝閉了閉眼,給了回答。
他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決定放開這個手,似乎比他為仙界做其他重大的決定還要艱難。
天帝說:「我給你們三百年。這既是給你們的期限,也是我自己的期限。」
說完,這些,天帝就合了目,像是恢復成了沒有感情的狀態。不過,他的肩膀,微微往下垮了一些。
弦羽和緣杏則滿臉喜色。
誠然,這是一個更危險、更可怕的選擇,可卻是由他們自己做的決定。
緣杏對天帝天后行了一禮,說:「謝謝姑姑、姑父,我們會使勁修煉的!」
弦羽一定,亦緩緩道:「多謝父親。」
天后望著兩個孩子,欲言又止。
她不像天帝那樣武斷,但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很難不為兩個孩子擔心。
「六百年!」
忽然,天后脫口而出道。
她眉間飛揚著銳氣,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拖著赤尾、浴火欲飛的無畏鳳凰。天后說:「既然天帝用自己的魂魄和力量來補天,能夠拖延三百年的光陰,那麼再加上我一個,總能拖延到六百年吧。」
天后並不像天帝那樣,是天道留在世間的代言人。但她坐任天后上萬年,早已同樣成為了另一半法則,她的能力,比一般神仙要強得多。
這回不僅僅是緣杏和弦羽,連天帝都略顯驚詫地抬眸看向她。
然而天后「哼」了一聲,扭開頭,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天帝。
天帝:「……」
緣杏與弦羽回過神來,則連忙又向天后鄭重道謝。
三百年,對他們助益太大了。尤其,這是天后賭上她的魂神和修為,為他們換來的。
*
等回到太子殿,緣杏立即取出了她所有的畫具、圖冊和前人寫下的經驗之書,弦羽則抱出了琴匣。
好久沒有像這樣,可以一門心思地鑽研琴技了。
只不過,以前僅僅是出於興趣,而如今,他必須要用自己的天賦、能力還有責任,去爭取整個天上人間的平安,爭取他與師妹長久的將來,爭取一個十全十美的結局。
弦羽的手撫過平坦冰冷的琴匣表面,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十分令人懷念。
*
而在數天之後,一個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的人,拜訪了中心天庭。
「哥哥!」
緣杏得到消息時還不可置信,可是當她看到站在大殿中那個挺拔而清傲、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人影,根本抑制不住的情緒,衝過去抱住他!
緣正一把接住衝過來的妹妹,嘴角微不可見地彎了一下,口中卻只淡淡道:「不用著急。」
緣杏迫不及待問:「哥哥怎麼來了?」
緣正道:「我這兩天都在推演補全天陷的事,預測到你們可能需要我幫忙……我把小畫音也一起帶來了。」
說完,他抬手一推,將藏在他身後、揪著他衣擺的小女孩推到緣杏面前。
「小畫音!」
緣杏愈發驚喜,想要去抱她。
然而小畫音把臉一扭,表情看起來皺巴巴的,又躲到緣正身後去了,還「哼唧」了一聲。
緣杏一怔。
緣正說:「她嘀咕了一路,說你本來說好去接她,結果屢次食言,一直沒去。」
小畫音這樣子,明顯是生氣了。
而小畫音沒想到緣正這麼輕描淡寫地就把她賣了,一點都不講江湖道義,又羞又氣,滿臉通紅,憤憤地用力踢了緣正的小腿一腳,憋著小臉背過身去了。
緣杏雖然愧疚,卻也無奈。她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各種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又遇到了【穹天將陷,靈石補天】這樣的情況,著實顧不上小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