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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御山在邊上悶聲盯著溫雲看,待許挽風第三次夸溫雲變漂亮後,終於忍不住打斷他,對著溫雲遞出一個芥子囊。
「離峰前全帶走了。」他那張小麥色的臉依舊冷然,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又補上一句:「都是你喜歡的木頭,大師兄跟我全砍了,一根沒留。」
當時他們從溫雲信中得知事態緊急後便立馬收拾細軟打包,但是第十峰上的樹木皆非凡品,到了外面恐怕就找不到這麼好的柴禾了,白御山又想起溫雲每次燒火時那副心痛欲絕的樣子,索性將所有的樹都伐盡帶走。
溫雲一怔,這芥子囊是個沒加烙印的無主之物,她簡單地探出神念一掃,便發現裡面整整齊齊擺滿了火杉木。
原來三師兄還記得她在峰上時最寶貝這木頭。
許挽風不滿自己關愛師妹時被打斷,又趕緊接問一句:「我聽人說你的金丹挖回來了,怎麼樣,還能用嗎?」
此話一出,三人都關切地望過來。
溫雲尋回金丹的事在四洲早就傳得轟轟烈烈,凡是去過論劍會的人都親眼目睹了那堪稱震撼的一幕,當初謝覓安的天才名頭有多響,論劍台上奪回金丹的事跡傳得就有多廣。
原來真正的天才是清流劍宗的溫雲,十五歲結金丹!
原來名揚天下的謝覓安不過是個小偷,手段形同魔修!
論劍台上那少女的英姿風采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說她是千年一遇的天才,有人說她現在不露面是拿回金丹後閉關了,對她的事津津樂道。
在姜家的姜肆親口說:「我不如溫雲」後,她的聲望開始無限攀升。
只不過旁人只將溫雲的事跡當個傳奇故事聽,而同溫雲親近的人聽到這件事後,第一反應卻是心疼她的遭遇。
越行舟溫聲道:「你曾被竊丹,想來身上有暗傷,我這兒還留了些昔年師父贈予的靈泉水,等會兒你記得飲服,對你的傷勢有極大好處。」
說著,他小心地取出一個小小的玉瓶遞給溫雲。
溫雲喉嚨有些緊,被他們弄得眼眶發熱,想起自己剛入峰時還防著他們,她慚愧認錯:「師兄,先前我說自己金丹被魔修挖了,是怕你們細查露餡胡謅的,對不起。」
許挽風無所謂地擺擺手:「這有什麼,那會兒初相識,換我也不敢將這麼大的事兒說出來。」
大師兄越行舟見狀,反倒是對著溫雲拱手微躬,滿臉歉色道:「先前不知溫師妹身上竟背負如此血海深仇,作為師兄沒能替師妹出頭,是我們三個的不是。」
溫雲連忙將他扶起,然而越行舟的手碰上溫雲的手後,面上卻忽然變得驚疑不定,見鬼似的盯著她。
「溫師妹,你結成元嬰了?」
「噗……咳咳咳。」許挽風被茶嗆了一下,飛快地探出手按在溫雲的腕上,果然察覺到一股遠勝往昔的強大修為。
三人懵懵然地看著溫雲,半晌都沒能開口。
他們也算是年少天才了,不然也沒資格成葉疏白的弟子,昔年葉疏白沒出事時,他們在清流劍宗也是最頂尖的天驕人物,那些師弟師妹無一不對他們充滿敬仰。
但是跟溫雲一比,一股卑微之情油然升起,壓得三人抬不起頭來。
「十五結成元嬰,這是人嗎?」許挽風看著溫雲,發出了一記靈魂拷問。
溫雲連忙糾正:「我下月就十六了。」
「……」
在普遍以百年為年齡計算單位的修真界,這一歲的差距請你不要提起行麼?
白御山憋了半天,聲音中透出無窮的羨慕:「不愧是師父他老人家託夢選的徒弟,果然比我們強。」
許挽風亦是嘆氣:「難怪師尊他老人家要親自護著你,都不管我們仨了,先前我還以為他是看你年幼所以照看著呢。」
說到這裡,三人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某件極重要的事。
「溫師妹,你不是說師尊他老人家跟你在一起嗎?他人呢?」
溫雲眼尖地瞥到那個剛走過來的身影,悄悄地指了指:「那兒呀。」
身著素白衣衫的清雅男子不知何時已踏進屋內,眉目間一如既往的疏冷淡漠,僅站在那兒,便讓人恍若面上一柄銳利冰冷的劍,心生出無邊的畏懼感。
他靜靜地看著三人,沒開口說話。
分明已過數百年時光,但卻倏忽將人引回三人年幼時的情景。
他們三人都是被葉疏白帶回清流劍宗的孤兒,剛入山門時都是些孩童,對態度冷淡又嚴苛的葉疏白頗為畏懼,每逢練劍時,他只要這樣靜靜地站在邊上,三人就半點都不敢偷懶,生怕像其他弟子那樣被師父打得下不了地。
但是他們的師父其實從來都沒打過他們。
他們記不住劍招連連出錯時,師父也只是冷冰冰地指出錯處,再為他們演示一遍又一遍,如今細想,原來看似最嚴苛的師父其實連句責罵都沒有過。
此刻他站在那兒,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師父真的出關了,他果然沒有身隕!
越行舟呆呆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面上的笑容逐漸收斂,最後鄭重萬分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不肖弟子越行舟,拜見師父!」
他身後的許挽風與白御山亦是砰地跪倒,伏在地上肩膀顫抖。
「師父!」
三人眼中已有隱約淚光,仰頭看著葉疏白,幾乎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