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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謝覓安作出應對,那柄醜陋的木劍果決挑飛他手中釵子,燦燦金色飛墜入枯枝爛葉中,光澤盡數掩去。
謝覓安錯愕:「阿九!」
「別亂叫。」溫雲抱著劍傲然而立,打斷對方的話:「你演得很逼真很投入,怕是你自己都快信了,可惜,我半點不信。」
「說得感天動地情深義重,實則連我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你說可笑不可笑?真以為我姓謝嗎?」
連同在暗房的其他孤兒都知道喚她溫雲,他若真的有心,又怎會不知道!
謝覓安被問得啞然,沉默片刻後企圖再開口:「我只是……」
「你只是在為自己的自私尋找藉口罷了,想讓我自願為你付出,最好自願獻出金丹並且跪下求你拿走才好,對嗎?謝小公子。」
謝覓安低下頭,眼底儘是被戳破謊言的難堪。
是的,他就是想讓溫雲心甘情願付出,這樣他再也不用被奪人金丹的心魔折磨,突破元嬰也指日可待!
「你是不是真以為整個修真界都是你父母兄長,合該這樣慣著寵著你?嗯?偷走了別人的東西,還要了別人的命,卻依然裝著無辜嘴臉希望別人原諒你,我是被剖了金丹,你是被挖了腦子嗎?」
溫雲提劍,唇邊露出嘲諷的弧度,出口的聲音清冷如仙樂,說出的話卻毒辣不留情。
「謝公子,不用裝了。」她握著劍,笑容越發深:「我看見了,自我走來,你右手一直緊握著劍柄。」
她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你想殺我。」
他的殺意濃郁得都快凝成實質了,然而溫雲卻半點不畏懼。
因為謝覓安打不過她。
偷來的東西始終不是自己的,更別說謝覓安的劍術爛得只有一具好看的空架子。
他這個天才的名號好聽極了,卻也脆弱至極,一不留神就會露餡。
她早就猜到了,昔日謝覓安隨清流劍宗眾弟子一同前去剿滅魔修,半路卻被某位不知名的元嬰期魔修偷襲受傷,以至於提前返回山門,又錯過了內門大比……
都是假的。
元嬰期魔修並不存在,他的傷或許也不存在,策劃出這樣一齣戲,僅僅是為了避開內門大比,繼續維持那個可憐的天才名頭。
謝覓安握劍的手不敢有半點鬆懈,他面上無奈地浮出極深情的笑:「我護著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捨得殺你呢?」
溫雲眯了眯眼,捂唇懶懶地打了個哈切,眸光變得冷冽。
「因為你知道我想殺你啊。」
只不過殺不掉而已。
謝家是真將謝覓安視作眼珠子,他身上自小就佩戴著一枚護身靈玉,甚至可抵禦渡劫期高手的致命一擊。
這事兒,還是當初原身在謝家某位公子打她撒氣時聽說的。
饒是知道自己有法寶護身,謝覓安還是往後退了一步。
溫雲手執木劍指向謝覓安,無鋒無刃的劍從他的胸口一直慢慢劃到他的丹田處。
溫雲粲然一笑:「再借你用兩日,我馬上就要討回來了。」
一股寒氣驀然湧上謝覓安的心頭,他渾身如浸寒冰,幼時被謝九用劍指著脖子的恐懼再次回想起。
他是踉蹌著逃走的。
溫雲並沒追,她只是靜靜地從袖中掏出一張小巧的魔法捲軸。
這種捲軸是光明教廷發明的,名為聖音捲軸,用於錄下教皇的宣講並傳揚光明之神的教義。
溫雲也曾有幸拿到過一張,那時光明教皇義正辭嚴地指責她的發色與眸色,並稱她為不敬神明的魔鬼,表示要代表光明來殲滅她了。
溫雲當時順手就把捲軸上的魔法陣破解了,順便錄了一整段瀆神的髒話,第二天派自己的小飛龍把捲軸丟在了光明神像前。
對了,溫雲還給它起了個新名字。
留音捲軸。
*
溫雲是帶著極燦爛的笑目送謝覓安狼狽逃離的。
返回後,她甚至還轉道去了膳堂,拿了一盤豆沙包,又特意尋了盤甜豆腐腦。
回屋後,她興致勃勃地同葉疏白安利:「這兩道是凡界美食,雖然不比靈食貴重,但味道很不錯,你要嘗嘗嗎?」
葉疏白拒絕了,溫雲也不堅持,自己心情頗好地吃著早點。
葉疏白手中還握著那根光系魔杖,他突然淡淡開口:「方才你可以殺他的。」
他並不知曉謝覓安還有護身玉在,雖未聽溫雲提起往事,但是剛才聽謝覓安所說那番話,頓時明了。
溫雲的金丹並非是魔修所奪,而是被謝覓安搶走了。
「我若方才殺他,那我便是罪人,而他則是一個無辜遇害的天才,世人永遠不會信我。」溫雲抬頭,眼眸明澈:「我想討回的公道並非如此。」
她深知原身的恨需得在世人面前揭露謝覓安的卑鄙才能解。
而且……
溫雲垂了垂眼眸,繼續道:「第十峰於我有恩,我若無故殺謝覓安,三位師兄定會被牽連。」
她早做好了亡命天涯的準備,但師兄們沒有。
他們在清流劍宗內處境本就艱難,若是溫雲行錯事,第一峰便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將三位師兄逐出宗門了。
所以,要殺人,也要堂堂正正殺。
葉疏白抿了抿唇,心中微微有所震動。
連他都沒想到,溫雲沒動手的原因竟還有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