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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剛才簡緋的pre色ation中也提到了,但是孫恆彬太緊張,沒有認真聽她的pre色ation,反倒是觀眾先察覺不對。
周圍議論聲更響了,孫恆彬手心冒汗。
簡緋說的他其實知道,後來的某個引用裡面也提到過。但是他沒有真正從盲人的角度出發考慮過,思考得最多的是如何讓算法的結果更好看,所以簡緋剛才給他挖了個坑,他便一時間忘了盲人的訴求,一腳踏了進去。
孫恆彬手心蹭了蹭衣角,試圖補救:「你說的我們當然也有考慮,事實上我們workshoppaper里寫了這一點,還cite了一篇專門論述盲人導航難點的paper……」
「的確,我也看到了。但是這樣的論述在你的初版ArXivpaper中沒有出現。那個版本中,你使用攝像頭的唯一理由是,『盲人導航和自動駕駛類似,自動駕駛用到了環境感知,所以盲人導航也可以』,但是通篇讀下來,我覺得作者並沒有認識到盲人導航和自動駕駛的相似性——作者似乎並不真的認為盲人導航需要進行環境感知,只是因為有了環境感知的模型,所以逆推出了『環境識別可以增強準確率』的動機。但實際上,在作者展示的幾個實驗中,環境識別模型在數據集上準確率的提升微乎其微,和該模型需要消耗的資源不成正比。」
場下很多人已經當場搜出了孫恆彬那篇ArXivpaper,一邊讀一邊眉頭越皺越深。
「她說得沒錯啊,這篇paper讀下來,完全感受不到攝像頭意義何在……」
「這篇paper確實給人感覺很奇怪……很多東西像是為了做而做,要不是之前讀過簡緋的paper,知道很多設計對盲人意義重大,我肯定會覺得作者腦迴路清奇,做了那麼多吃力不討好的複雜設計……」
紛紛議論傳進孫恆彬耳中,讓他幾乎喘不上氣。
拉爾見勢不妙,上前一步:「恆彬的初稿確實存在很多問題,對於動機描述不夠全面,但你說的問題,我們在workshop那一版都進行了改進。」
拉爾的話術很巧妙。簡緋的本意是說,孫恆彬連算法某些設計的動機都不清楚,抄襲嫌疑很大。但他卻輕描淡寫把這件事定性為「孫恆彬寫paper時描述不夠全面」。
但簡緋早就準備好了對付他的招式:「說起這個,其實我還有個地方很不解。我剛才對比了孫恆彬的ArXiv初版和你們的workshop版本,發現這兩篇雖然遣詞用句和結構乍一看完全不同,但有效內容重合率高達80%,核心算法完全沒有變化,這樣的情況,為什麼一作換了人?」
這件事拉爾早就想好了說辭,剛好簡緋提到ArXiv版本存在的問題,他便順著說下去:「因為這個idea是孫恆彬的,但是具體到實現上,我的貢獻比較多。當時我把做出的結果給了恆彬,沒時間寫paper,才讓他先寫了一版上傳ArXiv。不過恆彬對模型了解不夠,所以那一版才會寫得有點牽強。」
「所以所有的實驗都是你做的?」
拉爾目光沉沉望著她。實驗都是孫恆彬做的,他唯一做的事就是每周聽孫恆彬匯報,轉頭再匯報給克里茲曼。但是如果他這麼承認了,他的一作就未免有些說不過去。於是拉爾回答:「只有一部分是我做的。」
「具體是哪一部分?」
拉爾繼續打太極:「每個實驗我都有參與,代碼是我和恆彬一起寫的,不太容易區分開誰做了哪部分。」
不少人聽了這話,皺起眉。寫代碼,兩個人一起?一般就算不明確分工誰寫那些功能,也要分個主次,一個人先寫好另一個人檢查測試吧?一起寫這操作也太讓人迷惑了吧?
簡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好吧。我對你們論文中的幾個細節有點疑問,你們兩個中一定有一個人能幫我解答吧?」
「是。」
拉爾看似處變不驚,拳頭卻悄悄捏緊。
孫恆彬已經緊張得後背都濕了,儘管會場開著超級充足的冷氣。
簡緋滑鼠滾動,拉到拉爾paper的最後一頁:「你們最後的實驗結果部分,第三個數據集,成功率達到了99.97%,使用的就是在paper中提出的算法,是嗎?」
「沒錯。」
「可是,我的實驗結果證明,你們的算法是跑不出那個結果的。我還知道,想要跑出這個結果,你們的算法還需要一個很關鍵的修改。」
「——不可能!每一個結果都是我親自跑出來的!」孫恆彬下意識反駁。
他懷疑簡緋是在詐他們,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敢小瞧這個女孩。她對朋友那麼善良單純甚至輕信,但是她面對敵人時思維周密算無遺策,如同暴風雨般毫不留情,他一萬個後悔成為了她的敵人。
他敢確定她發給他的實驗結果都是正確的,因為他拿到她的代碼後重複了所有的實驗。
女生沉著有力的聲音冷酷地打碎了他的信念。
「我相信,你們的代碼的確能得出這個結果,那是因為你們的代碼和paper中描述的算法不一樣!」
孫恆彬張了張口,擠出一句:「不可能……」
「你們的代碼,預處理里第265行,在整個數據集上做了normalization,和paper中描述不符。我相信這是個bug,因為這是個非常不規範的操作,屬於訓練時泄露測試集信息,你們的成功率也是因此才這麼高的。」
在場的人都拿出他們的筆記本電腦,不管是不是相關領域,為了吃瓜都下載了孫恆彬的代碼,果然找到了簡緋所說的那一處,有點基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寫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