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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鯨州聞家之事,若是聞燈沒有對他撒謊,他的確會對眼前的這個女子生出幾分憐憫之心,只是她為了報仇修煉邪功,以生人的心頭熱血做藥引,終是不該,取出心頭血對普通人來說可能一次是死不了的,但對壽命有礙,難活得長久。
她這樣胡來,有違天數,同樣難得長久。
聞燈抿著唇不再說話,遠處河畔眾人的哀嚎聲漸漸低沉了下去,他們在心魔中承受萬蟲噬心之苦,即便死後,魂魄依舊會被困在此處,日日夜夜經受折磨。
兩人一直沉默,好似已經無話可說,靈風從聞燈的胸口鑽出來,跳到聞燈的肩膀上,他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但又莫名覺得他有些親切,好像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似的,可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
他還是一隻小鳥,記性不應當這樣差勁,肯定是他的感覺出了問題。
靈風抖擻兩下,轉過身去。
蒼衡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聞燈一句:「李浮白是你什麼人?」
「嗯?」聞燈微怔,沒想到蒼衡會突然向她問起李浮白來。
「是我的……」聞燈想了想,是她的什麼人呢?說來好笑,聞家從上到下都知道她和李浮白是什麼關係,時常打趣他們兩個,可直到最後他們也沒有給彼此一個正經的名分。
她等著他回來,他們就成親,他會成為她的夫君,可是他再回來便是三百年後。
智恆大師說他們的這場緣分會在重逢後了結,聞燈起初不信,如今看蒼衡這般模樣,才生出了恐懼。
不知他們兩人的緣分,該是怎樣的一個收場。
「我也不知道了,或許再等些時候,我就能知道答案了,」聞燈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自己面前的蒼衡,問他,「三百年前,陛下在哪裡呢?」
「與你有關嗎?」蒼衡反問。
「陛下這樣未免有些過分了,您從我這裡套了這麼多的話,您自己卻什麼都不願說,」聞燈笑著說,眸中帶著一絲促狹,她道,「您不會是忘了三百年前都發生過什麼了吧?」
蒼衡確實不大記得那些往事,從十方州出來後,在虛華鏡中的輪迴之事也記得不慎甚清楚了,可是這些他並不願意同聞燈提起,他對聞燈說:「沒有忘記,本尊很好。」
聞燈:「……」
她張了張唇,到了嘴邊的話,此時不得不全部咽了回去。
蒼衡這番說,似乎根本沒有打算將過去的那些記憶找回來。
聞燈想了想,又覺得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他現在是魔淵至高無上的魔君陛下,這樣有什麼不好呢?他唯一得不到只有沈螢螢的喜歡,他還可以找許多與沈螢螢相似的女子,放置在他的魔宮之中。
他的確沒有必要找回那些記憶,三百年前的往事對蒼衡來說,或許更像是一份累贅。
她憑什麼覺得只要他想起來了,李浮白就能回來了?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聞燈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這樣的話,她還能說什麼呢?
她總覺得蒼衡不是當年的李浮白了,可她又是當年的聞燈嗎?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蒼衡倒是沒有之前見到的那樣冷漠,聞燈一步步妥協,一步步退讓,剛剛還清醒了些,可此時竟忍不住又想,他一時想不起來便想不起來吧,對她溫柔一點就好了。
「陛下與那位沈姑娘呢?」聞燈忽然向蒼衡問道,她說完後,整個人靠近了一些,帶著山茶花香的氣息拂在蒼衡的臉上。
蒼衡皺眉後退,與聞燈間的距離再次被拉開。
「陛下喜歡那位沈姑娘什麼呢?」聞燈歪著頭向蒼衡問道,「善良?天真?美貌?還是其他的什麼?這些……」
她還想說這些我也有的,可轉念一想,她其實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副皮囊,而蒼衡又可以為這副皮囊找到很多很多的替代品。
蒼衡沉著臉沒有回答,他究竟喜歡沈螢螢什麼,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見到沈螢螢的第一眼時,他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
「與你無關。」他對聞燈道。
聞燈哦了一聲,不說話了,她覺得自己有病,明明知道在蒼衡的面前提起沈螢螢,最後他們兩個人誰也不會高興,可還是忍不住。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會喜歡上那個姑娘呢?而不是自己呢?
聞燈忽然覺得好笑,那為什麼李浮白又會喜歡上自己呢?
這世間的緣分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捉摸的。
蒼衡收回目光,對聞燈說:「這裡的事,本尊不會再插手。」
聞燈也後退了一步,笑吟吟道:「那多謝陛下了。」
「別笑了,」蒼衡看了她一眼後,「很假。」
聞燈愣住,沒想到蒼衡會這樣說,她斂起,抬手撫上自己的嘴角,問蒼衡:「是嗎?」
蒼衡沒說話,聞燈道:「那以後不笑了。」
蒼衡眉頭依舊皺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笑或者不笑,都讓他不痛快,他乾脆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聞燈在石頭上坐下,面無表情地望著遠方墨龍弓起的脊背,靈風晃著小腦袋,在聞燈的肩膀上跳來跳去,他看看蒼衡,又看看聞燈,只覺得這兩人見的氛圍有些古怪,蒼衡差點欺負了聞燈,他討厭這個人。
他往聞燈的懷裡鑽了鑽,用毛茸茸的屁股對著蒼衡,表達自己對這個人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