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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衡有些晃神, 隨即回過神兒來,他的眉頭皺起,他根本沒有想過會在這裡見到聞燈, 這個人不應該好好待在魔宮中的嗎?
聞燈從鞦韆上下來,向蒼衡緩緩走去,她眼中的李浮白好像還是當年的那個愛著她的青年, 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時間也只是過了短短的幾日。
她站在他的面前,仰頭看他,輕輕問他:「你回來了?」
「三夫人?」老僕在後面出聲提醒,在她眼中,蒼衡只是蒼衡, 三夫人怎麼可以同一個陌生男子這樣親近,這委實有點不像話。
聞燈的手指動了動,老僕便不再說話。
蒼衡根本沒想到自己在這裡見到的三夫人會是聞燈,這著實是有些可笑,若是細細計較起來,自己應該算是被戴了頂綠帽。
聞燈抬起手,冰涼的手指落在他的臉龐上,夾雜著輕輕的嘆息,她小聲地,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委屈,「你怎麼不說話?我等了你好多年了。」
蒼衡張了張唇,原本他與沈螢螢等人已經做好計劃該怎麼將這位三夫人引誘出去,現在面前的三夫人變成聞燈,那些話倒不知該怎樣說出口。
聞燈沒有聽到他說話,也不生氣,一個人仰頭看著夜空中的那輪明月,喃喃自語說:「……我好像做了一場夢,這場夢好長好長。」
仿佛永遠都不會終結,可是現在他回來了,從他出現在聞燈面前,聞燈的思緒便一根根地斷裂開來,再也無法正常的思考,身後那些梨花隨著夜風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場茫茫的大雪。
那年在十方州上,是不是也是這樣大的雪。
她的眼睛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裡面閃爍著細碎的光,輕輕問眼前的青年:「你要來接我回家了嗎?」
可我們的家已經沒有了,再也回不去了。
聞燈等了很久蒼衡都沒有說話,眼前的青年一直不說話,讓她覺著,這又是她的一場夢罷了。
是夢也好,即使是夢,她也想多看一看他,聽他說一些讓她高興的話。
她抬起手,在蒼衡的胳膊上輕輕戳了一下,像是一隻要撒嬌的小貓,「嗯?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啊?」
蒼衡垂眸看著她,不管她現在將自己當成了誰,現在這個機會正好,可以將她帶離這裡,他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這個的,他淡淡對聞燈說:「我帶你走。」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與聞燈記憶中到底是不一樣了,聞燈的眼瞼微微稍微垂下,低聲問道:「去哪裡?」
蒼衡並不知道他在聞燈的眼中是誰,依著剛才聞燈的話,他淡淡說:「回家。」
聞燈伸出手,蒼衡目光落在她那隻手上,卻沒有牽過,只轉過身去,對她說:「跟我走吧。」
跟他走吧?
李浮白何曾用過這種口吻來跟自己說話,聞燈張了張唇,苦笑了一聲。
蒼衡沒有聽到後面跟上來的腳步聲,停下腳步,回頭疑惑地看著聞燈,不明白明明剛才她還好好的,怎麼現在突然不動了。
聞燈直直地看向他,眼中的柔情在一瞬間都消散了。
他在騙自己。
李浮白回來了,可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人,他忘了自己。
聞燈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很久,最後緩緩放下,她可以騙自己是李浮白回來了,可以不拆穿他,為了能夠將自己騙出萬松山,蒼衡應該也很願意在自己的面前再偽裝李浮白,雖然他不能完全變成原來的樣子,但是至少給了她幾分安慰。
只是這樣自欺欺人又有什麼意思。
聞燈低下頭,看著腳下在燈下搖曳的影子,眼中一片清明,淺淺的嘆息聲在院落中一圈圈地盪開,她說:「是陛下啊。」
他為了讓自己離開這裡,幫那位姓沈的姑娘拿到她想要的東西,所以他偽裝成他從前的樣子,過來跟自己說,帶她離開,帶她回家。
他現在怕是早就不記得他們的家在哪裡了,還要回哪裡?
聞燈一時氣極,五臟六腑如同刀滾一般,氣血翻湧,鮮血一直涌到喉嚨里,聞燈勉強撐住身體,將到了嘴邊的血全部咽下。
她還沒有完全弄清楚自己剛才是怎麼一回事,蒼衡雖然是他,但是她沒有愚蠢到分不清蒼衡與李浮白間的區別,而在剛才,她完全將他認作是李浮白,甚至完全忘記關於蒼衡的種種。
這其中怕也有蒼衡動的手腳,聞燈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對蒼衡說:「剛才喝醉了,說了些胡話,讓陛下見笑了。」
蒼衡微微一怔,有些驚訝聞燈可以在這樣短的時間裡識破自己的身份,不過他也不願意在她的面前繼續維持她那老情人的模樣,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聞燈夫人原來還是余家的三夫人。」
聞燈怒極反笑,這位陛下不知道的事多了,應該也不差這一樁。
她抬起頭,看著蒼衡,挑了挑眉,問他:「陛下這是吃醋了?」
蒼衡沒說話,發出一聲嗤笑,笑聲中的嘲諷不言而喻。
好似在說,他怎麼可能為了聞燈這樣的女人吃醋。
「陛下是跟那位沈姑娘一起來的嗎?」聞燈笑了笑,星辰落入她的雙眸中,她眨眨眼睛,隨後揶揄道:「您應該不希望她知道您在魔宮中已經有了很多夫人吧。」
沈螢螢不會知道,可是聞燈知道了,她成為他那麼多夫人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