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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穿越了時光,在這一刻,與身後流霜的聲音重合在一起,在他耳畔不停地轟響。
蒼衡仿佛化作一座石像,凝固在這月色這下。
那過去的三百年,他都沒能陪在她的身邊,她一個人忍受了漫長的歲月,只為了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的人。
若是他們從來不曾相遇過……
那又能怎麼樣呢?
蒼衡不知道。
流霜一回頭,看到靈風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正在往聞燈身上渡去什麼東西,她嚇了一跳,趕緊沖了過去,抓住靈風的翅膀,問他:「靈風你在做什麼!」
靈風的動作被流霜止住,愣了一下,好一會兒,他才聲音低低地回答的流霜說:「我想要燈燈醒過來。」
流霜明明在心中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答案了,此時聽到靈風說出來,眼淚還是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你想怎麼做呢?」
靈風的腦袋耷拉下來,「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把我的修為都給燈燈。」
流霜動了動唇,如果靈風真的要把修為都渡給聞燈,那麼他自己從此要變成一隻沒有靈識的普通的鳥了,姑娘即便能夠醒來,也不會開心的。
更何況,那位陛下應該已經試過了所有的方法。
蒼衡在他們的身後開口說:「她在離開前,曾託付我好好你們。」
「我不用你照顧。」靈風冷聲道。
剛才流霜以為他睡著了,但是她和蒼衡之間的對話他都聽到了,聞燈就是因為他才死去的。
如果蒼衡從來沒有出現,他們是不是還能跟聞燈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雖然靈風知道李浮白不回來,聞燈永遠都不會再開心了,可他希望她能活著。
蒼衡沒有說話,只是答應聞燈的話,他一定要做到。
靈風從流霜的手中掙脫出來,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在聞燈的胸口暈濕了一片,他問:「沒有辦法了嗎?」
像是在問流霜,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聞燈。
他的燈燈再也不能醒來了。
靈風依戀地蹭著她的肩膀,下一瞬,一道強烈的紅光從靈風的身上迸發出來,流霜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而蒼衡卻是迎著那光急忙上前,壓制住靈風體內暴動的靈力,待紅光散去,靈風已經是氣息奄奄,他鮮紅的血點綴在雪白的翅膀上,好似雪地中盛開的點點紅梅。
蒼衡護住靈風的丹田,確定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一抬頭便見到床榻上的聞燈於眉心處蔓出一縷淺淺金光,飛出窗外,消失在濃濃的夜色當中。
蒼衡愣住,他恍惚記起自己年少時曾看了很多不著調的本子,裡面記載了一個傳說,這世間有一種鳥,名諦風,在極度悲傷下,會聚起死者已經消散的魂魄,而那魂魄會回到死者死去的地方。
他來不及想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只一把抱起聞燈,向流霜交代了兩句,就追著那一縷金光匆匆而去。
如果靈風真的能夠聚起她的一縷神魂,那他現在到十方州上找回她,在那裡化身蒼龍,凝出一顆新的魂珠,或許也能換來她回來的那一日。
只是那時候,這世間不會再有蒼衡,也不會有李浮白了。
第124章 十一
十方州上依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千里蒼茫雪原, 只是如今再也見不到天族或是魔族的身影了,紅色的長綢在從高高的雪山上被吹落,如同一道跳躍的虹光, 消失在蒼衡的視線當中。
風雪更緊促了些, 蒼衡的腳印很快被大雪覆蓋住,他要在這茫茫的雪原上,去尋找聞燈最後的那一縷神魂。
或許她在這裡,又或許在其他的地方。
破碎的虛華鏡只剩下幾塊殘缺的碎片,懸浮在半空中, 在初升的朝陽下, 折射出一片七彩的光點, 落在雪白的大地上。
這條路漫長,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雪花落在蒼衡雪白的長髮上,他抱著聞燈, 在雪地上快速的行走,只是當看到地上那被拉得很長的影子時,蒼衡的表情有些悵然, 他驀地想起,很多年以前一個冬日的清晨,天將亮時, 他從南華寺的佛境中出來, 昨夜下了一場小雪,聞燈坐在檐下,仰頭看著東方的天際,聽到他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回過頭來, 輕輕笑著,只是她的臉色蒼白,眼睛下帶著一圈烏青,他便知道她是一夜未睡。
聞燈搖搖頭,說她本來睡了一覺,只是被一場噩夢驚醒,後來便一直睡不著了,坐在這裡,等著天亮,等著李浮白從那佛境中出來。
李浮白心疼,本想留著她在寺中多歇息一會兒,結果被聞燈拒絕,她想要回家去,家裡的那兩隻大貓這幾天就要生小貓了,她想回去看一看。
李浮白依著她,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她在他的懷中睡了過去。
那時南華寺大殿外面的庭院中的積雪還沒有被清掃,他抱著她從那雪地上走過,他們二人的影子落在雪地上,和現在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那時候,他輕輕喚她兩聲,她便可以醒過來的,對他笑一笑,而如今,卻再也不能了。
後來李浮白回到浮燈居,曾問過聞燈是做了一個怎樣的夢,聞燈看了他很久,最後只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現在蒼衡回想起這些,總覺得那時其實已經有種種預示了今朝。
按理說聞燈是隕落在此處的,然而此處卻並不見她的那一縷神魂,蒼衡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難不成這一切又只是他的妄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