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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衡當然是有的,當年在鯨州城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自己最後為什麼又會被捲入十方州的那面虛華鏡中,他與聞燈之間又是怎麼的一回事,只是他還沒想好該怎樣去問她,該如果對待她。
蒼衡不認為自己是一個三心二意之人,可他對沈螢螢又確實是有些不同。
聞燈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蒼衡開口,她對著流霜招了招手,流霜便將柜子下面的棋盤拿了出來,對蒼衡說:「我有些無聊了,陛下陪我下盤棋吧。」
蒼衡在聞燈的對面坐下來,聞燈拿了黑子,他是白子,起初聞燈也算是殺伐果斷,蒼衡嚴防死守,並不進攻,只是下著下著,她便心不在焉起來,不知是在想些什麼,棋子也落得沒了章法。
這種情況下,蒼衡明明可以立刻結束眼前的這局棋,卻是讓了她一次又一次,這盤棋下了半天,直到最後沒有可以落子的地方。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下,這局棋下完之後,蒼衡起身離開,這一次聞燈沒有留他,她望著他們剛剛下完的這盤棋。
「夫人在看什麼呢?」流霜向聞燈問道。
「沒什麼?」只是想弄清楚蒼衡此時的心裡在想什麼。
蒼衡回到他自己的寢宮當中,剛閉上眼,那些離奇的夢境又一次襲來,沈螢螢依舊是被綁在椅子上面,有鮮紅的血順著她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下,滴答滴答地落入碗中,蒼衡看著這一幕,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又或許是因為心中懷著其他的心事,倒是沒有因此生出太多的憤怒。
直到那碗中盛滿了鮮血,聞燈才出手將沈螢螢的血止住,沈螢螢的臉色比之剛才蒼白了幾分,聞燈卻比她還要白上許多。
她將沈螢螢的血都飲下,雙唇染著沈螢螢的血,鮮紅的好像剛剛從樹上摘去下來的櫻果,把手中的玉碗放下,聞燈似有察覺,她猛的轉過頭,直直地看向蒼衡坐在的方向。
「李浮白?」她動著唇,叫了一聲。
蒼衡渾身僵硬,巨大的痛苦如同一座大山猛地壓下,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從夢中驚醒,望著宮殿中的琉璃燈盞,怔怔出神。
他究竟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窗外皎皎月華傾瀉而出,遠處山脈的輪廓在夜色中愈加的深沉。
蒼衡抬手按在自己的心臟,它在咚咚咚地跳動,那聲音好像從胸腔中傳出,在他的耳膜上不停地震顫。
他究竟在恐懼什麼呢?
他起身,來到了聞燈的院落外面,沒有睡下的魔使們在暗中悄悄打量著這位陛下,說起來可是真夠奇怪的,他們見陛下把聞燈從外面又帶了回來,還以為聞燈得了陛下的寵愛,結果這二人似乎到現在都只把關係停留在這一步。
蒼衡站在院子的外面,他的五感極好,不必進去,也能聽到很多聲音,聞燈睡得並不安穩,偶爾咳嗽兩聲,不過比起前幾日,倒是好了不少,蒼衡不會自大地以為是自己的藥都聞燈起了作用,所以柳驚眠今日給聞燈送的是什麼藥?
流霜睡得淺,聞燈稍一有些動作她便醒了過來,見到聞燈坐在塌上,望著窗外,流霜連忙過去,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聞燈的背後,輕聲詢問她:「夫人怎麼醒了?」
「我做夢了,」聞燈輕聲說,「我夢到上元節,他跟我一起去看花燈。」
流霜愣了一下,才隱約明白聞燈此時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誰,她安慰聞燈說:「等明年的上元節,我和夫人一起去看。」
「明年啊……」聞燈笑了一下,月光下,她的笑容中仿佛帶著些許無奈,「明年就明年吧。」
她將外衣遞給流霜,又在床上躺下,閉上眼睛,她想要續上剛才的那一場美夢,然而做不到的。
院子外面的蒼衡轉身離開。
幾日後,蒼衡帶著聞燈離開魔淵,前往天星州去,聞燈本來以為他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後來發現他好像也沒什麼事。
蒼衡出門,聞燈便自覺地跟在他的後面,見他只是在街上閒逛,聞燈問道:「陛下今日怎麼有這樣的閒情雅致?」
「隨便走走。」蒼衡說。
聞燈不再說話,低著頭默默跟在蒼衡的身邊,直到她面前突然出現一大束的山茶,她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將山茶送到自己面前的蒼衡。
這個季節里山茶好像已經都沒有了,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
就像當年,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也不知道李浮白是怎麼每天都能找到開的最好的花的。
聞燈聲音在一時間竟然有些哽咽,她的眼睛上蒙著瀲灩的水光,似乎能夠攝人心魄,她問蒼衡:「陛下怎麼……怎麼給我這個?」
蒼衡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只是看到了,便買下了,順便讓已經有些枯萎的花,重新活了起來,他對聞燈說:「沒什麼,拿不了了,隨手罷了,你要是不喜歡,扔了也行。」
聞燈接過這花,對蒼衡道:「我很喜歡,下次若是陛下還拿不了,都可以給我。」
蒼衡轉過頭去,沒有給聞燈回應。
待到天色漸漸暗下,天星州城中燈火葳蕤,花開如霞,煙火夜空中一朵朵地綻放,萬條絲線垂落,城中百姓皆仰頭望著空中,她與他們好像也並無不同。
聞燈看了一會兒,便轉頭望著蒼衡的側臉。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