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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這股怒氣才漸漸平息下來。
蒼衡從前在天界的時候很少做夢,即便是做夢,夢裡也是鋪天蓋地的白,飛雪如絮,朔風如刀,他雪地中踽踽獨行,巨龍的骨架在他的身後如同一座小山一般高高矗立。
天地那麼大,卻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又想起剛才夢中所見到的,聞燈喝血時的模樣,他雖是看不到她的模樣,卻是看到鮮血將她淺色的嘴唇染得殷紅,還有一點順著她細長的脖頸蜿蜒淌下,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跡。
那種噁心的感覺縈繞在他的胸口,蒼衡厭惡地蹙起眉。
他很奇怪自己怎會做這樣的夢來。
也幸好只是一場夢罷了。
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一陣風起,魔淵黃沙瀰漫處,兩道神光交織在一起,發出巨大的轟響聲。
第52章 二
滾燙的岩漿從黑黝黝的山頂傾瀉而下, 像是一條金黃色的瀑布從天而降,氣勢磅礴。
岩漿順著山脊一直流淌進山腳的湖泊之中,冷卻凝固成帶著孔洞的岩石, 在湖底沉睡。
黃色的煙塵散開後, 聞燈倒在地上,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滴答滴答落在龜裂的土地上,砸出數朵紅色的小花來,映著不算明亮的太陽, 透著莫名的妖冶之氣。
遠處梨花勝雪, 在風中微微招搖, 今日她與長極君羅章在此一戰,原本她是占了上風的, 只是她身上的舊疾突然發作,一時不察, 便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羅章手中的噬魂刀現在就橫在聞燈的脖子上,只要再往前送去半分,聞燈就要死在此處。
聞燈倒也不覺得害怕, 她當年為了修煉魔功,墜入魔淵,本就差不多是將自己的生死都懸在了刀尖上面, 不過心中仍有些遺憾, 到現在她還是沒能等到她那緣分淺薄的郎君。
三百年前,智恆大師說他們總有一日還能再見到,可她等了這麼久,他卻一直沒有出現,聞燈想著, 大師恐怕是算錯了。
她與李浮白的緣分早在三百年前就已成了朝陽下的一滴甘露,不過短短一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她等著的、盼著的,也不過如那水中之月,鏡中之花,她永遠也抓不到。
縱然如此,聞燈還是想活下去的,她抬手將自己額前垂下的髮絲攏到耳後,隨後揚起頭來,笑靨如花,淺白梨花映在她的眼中,好似一場迷亂的幻夢。
她生的艷麗無雙,在人間的時候就是星雲十三州的第一美人,墜入魔淵後的這些年來也有不少的魔族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願意為她赴湯蹈火,為她肝腸寸斷,還有死在她腳下的魔族更是不計其數,累累白骨,堆積成山。
如今她這樣笑起來,雖衣衫不整,頭髮散亂,妝容也不齊整,卻依舊是難掩傾城之色。
羅章向來不好女色,但此時還是晃了神,隨即他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女子是禍水,今日若是饒她一命,日後必有大患,留不得的。
見他眼中的冷光更甚剛才,聞燈心下微微有些失望,今日或許自己真的要死在這個地方了,噬魂刀已經在聞燈白皙的脖子上割破一道血痕來,鮮血從傷口中滲出,沿著脖子緩緩淌下,觸目驚心。
聞燈的臉上始終帶著淺笑,眸中一片平靜,她越是這樣,羅章便越覺得這個女子有些可怕,他手下用力,眼看著就要將聞燈這顆美麗的腦袋削落在地,跟過來的屬下連忙跑上前攔下羅章。
羅章的動作被人打斷,不滿地緊皺起眉來,心中思量,難不成自己的下屬也被聞燈所迷惑,他看是得連這個下屬一起給殺死在這裡。
聞燈雖是個美人,但還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些,下屬攔下羅章倒也不是被美色誘惑,而是為了另一樁事,他給羅章獻上一計,道:「屬下聽聞魔君陛下近日收集各種各樣的美人,要說這魔淵中,應當沒有比聞燈夫人再美麗的女子了,大人不如將她獻給魔君,如何?」
羅章握著噬魂刀的動作一頓,下屬說的有些道理。
他俯下身,抬手掐著聞燈的下巴,打量片刻,最後點頭道:「倒也有幾分相像。」
屬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魔君雖說是收集了不少的美人在那魔宮之中,然那些美人眼角眉梢間都有幾分相像,傳說魔君是為了一個凡間的女子墮入魔淵,只是那女子待他並無愛意,他只能收集與那凡間女子相像的女子,做她的替身,以慰自己的相思之苦。
羅章不曾見過魔君愛慕的女子是何模樣,但是聞燈確實與魔宮裡的其他美人有些相像的地方,但她又要比她們生得美麗許多,或許她也比她們更像魔君的心上人呢?
羅章前些日子得罪了魔君蒼衡,後來幾次三番想要向魔君示好,奈何魔君為了清冷,油鹽不進,不給他絲毫面子,而他見識過那位魔君的手段後,便是半點想要耍手段的心思也不敢有了。
他不是傻子,在魔淵裡活了這麼多年,羅章自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他看得分明,以後若是魔淵中出了什麼亂子,魔君定然是拿自己開刀,他就是殺雞儆猴里那隻要被殺的雞,他現在必須向魔君表達自己的忠心,將聞燈送給魔君,只要魔君將她收下,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
就算聞燈不得魔君的寵愛,她這些年在魔淵中也不是吃素的,能給魔宮添點麻煩也是好的。
至於聞燈會怎麼想,羅章並不在意,他甚至覺得她該謝謝自己,給她找了那麼好的一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