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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
她雙目緊閉,眉宇間儘是痛楚,宋珏靜靜看著她的臉,抬手用靈力驅逐了她的噩夢。
然而她依然緊皺眉頭。
這場惡疾來勢洶洶,俞桉昏迷了足足十日才醒來,睜開眼睛後怔怔盯著房頂,腦子裡空白一片,仿佛躺在這裡的只是一具空殼。
「你醒了。」
「阿瑾?」俞桉順著聲音看過去,看到熟悉的臉後頓了頓,「宋珏。」
「藥已經熬好了,你用一些吧。」宋珏說著,端出一碗湯藥來。
俞桉看向黑乎乎的藥,靜了靜後緩緩開口:「阿瑾呢?」
宋珏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秘境還開著嗎?」俞桉又問,見宋珏不肯回答後,直接撐著床起身要走,宋珏立刻攔住她。
「秘境還有三日就關了,你我現下在鳥語峰,即便現在就開始趕路,也無法在關閉之前進去。」宋珏冷聲道。
俞桉猛地看向他:「你為何要將我帶回鳥語峰?你明知道我要去找他!」
「我若不帶你回來醫治,你或許就死了。」宋珏淡淡道。
俞桉白著一張臉與他對視,許久之後搖搖欲墜地朝外走去,宋珏只得從背後將她定住,重新抱回了床上。
「……宋珏,放我走,別逼我恨你。」俞桉聲音發顫。
「恨我吧,比恨你自己好,」宋珏冷淡說完,直接喝了一口藥,捏著她的嘴強行餵了進去,俞桉狠狠咬住他,死活不肯咽下去。
明明是最親密的行為,兩個人卻仿佛像兩隻彼此撕咬的野獸,一碗藥餵下去,唇齒都布滿血腥味。
宋珏隨意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絲,直接用靈力迫使她睡了過去,俞桉雖然不甘心,卻還是睡熟了。
再醒來又是一個十日,秘境徹底關了。
俞桉睜開眼睛時,宋珏以為她會跟自己鬧,但她表現得很平靜,只是搬了個小凳子到院門口坐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夜深時,宋珏走到她面前,蹲下後仰視她:「該歇息了。」
「再等等。」
「等什麼?」
「阿瑾,」俞桉回答,「他估計還在花田鋤草,得過會兒才能到家。」
宋珏拳頭漸漸攥緊,片刻後突然鬆開,面無表情的開口:「他回不來了,他已經死了。」
俞桉愣了一下,怔怔看向他,好半天才仿佛明白過來,整個人都陷入冷靜:「他若死了,你最多也只有三年可活。」兩個半魂息息相關,都活著時,魂魄的消磨速度會慢些,但其中之一死了,另一個便會加速。
「我知道,」宋珏不甚在意,「但他既然能種共生花,我也能種。」
「共生花只能保證身體活著,你的魂魄會消散,最後只留下一具行屍走肉,」俞桉緩緩說完,表情出現一絲怔愣,低喃,「原來他口中的愧疚和求不得,愧疚是對他,求不得是對你。」
阿瑾對她溫柔了一輩子,最後卻如此心狠,可見自己已經將他傷到了何等地步。
俞桉依然坐在門口發呆,遲遲沒有回去的打算,宋珏乾脆冷下臉,直接將人抱回了屋裡,打斷了她孤獨的等待。
「俞桉,若像你說的共生花都無用,那我也就只剩三年而已,你確定這三年,都要這般冷著我嗎?」宋珏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俞桉低下頭:「對不起。」
「我可以給你時間,只要你肯忘了他,」宋珏耐著性子握住她的手,「不忘也沒關係,你不要表現出來,至少這三年,你不要讓我擔心。」
俞桉定定地與他對視,許久之後點了點頭。
冬天走了,春天不知不覺中來了,鳥語峰的花草依舊野蠻生長,即便是宋珏這個宗主住在了此處,也沒有因此變得規整一些。
宋瑾走了,宋珏占據了他的房間,鳥語峰上依然是兩個人生活,一切似乎都和以往一樣。
俞桉終於開始耐下心來修煉,每日裡做的最多的三件事,修煉、查看古籍、以及去院門口等一個不會回來的靈魂。
宋珏終於開始接手宗門事務,天生的強硬手腕將合仙宗打理得井井有條,再不是旁人口中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他在人世間生活許久,已經認知到這裡對魔修的排斥,所以一直很好的掩藏身份,安安分分做他的一宗之主。
兩人在鳥語峰住了一年時,俞桉在一次練習刀法時割傷了宋珏的手,宋珏的血與俞桉的靈力在刀上交融,升起點點白煙。
然而前一晚,宋珏還在殺人。
當看到刀上的白煙後,俞桉腦子裡驀地想起宋瑾當初的話,終於意識到他說的是對的,兩個半魂都是魔,從不存在什麼善魂,之所以會生出白煙,只不過是因為不多的良知皆是為她而生,遇到她的靈力自然就是白煙。
俞桉翻遍古籍、遍訪前輩,終於確定她的小徒弟本就是預言中所謂的魔骨,當初的入魔也並非走火入魔,而是修煉至一定境界後的重生,若是徹底脫胎換骨,便會有徵兆降於世間。
也就是說,小徒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且一直在隱瞞她偷偷修煉。
難怪他修道的天賦不高,原來是要走不同的路。但她當初並不知曉,所以揮刀朝他劈去,陰差陽錯下阻撓了魔骨重生。
當知道這一真相後,俞桉沉默許久,竟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只是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