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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桉?」他儘量讓自己冷靜,「為什麼?」
聽到他的問題,弟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但還是鼓起勇氣回答:「您那時每次提起俞峰主,便是咬牙切齒的,應、應該是想尋仇吧?」
不可能,他跟俞桉怎麼可能有仇。宋珏雖然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但還是想也不想地否定了。
「但後來俞峰主回來了,您對她又特別好,不像是要尋仇。」弟子及時補充。
宋珏一愣:「我對她很好?」
「是啊,您大概是這個世上對俞峰主最好的人了。」弟子謹慎地回答。
記憶依然一片空白,可身體已經有了反應,他上前一步,攥住弟子的衣領:「我如何對她好了?」
弟子被他一嚇,頓時話都說不出來了。宋珏黑著臉侵入他的記憶,試圖找尋自己對俞桉很好的證據。
弟子雖一直留守主峰,但因為照料宋珏起居,跟俞桉也算常常見面,宋珏看著他腦海中的總是帶著笑的俞桉,看著自己為她研磨、為她披衣,陪著她一身短打下地,種出一片玫瑰花田。
他看著那個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樣的人,清楚地知道對方就是自己,可偏偏腦海里不存在這些記憶。
他開始急躁,開始不安,總覺得發生過什麼大事,卻始終想不起來。
「宗主……」被他窺視記憶的弟子臉色發青,顫著聲音哀求他。
宋珏冷著臉鬆開他,瘋一般朝外跑去。
他還是沒有記憶,可熟悉的感情卻洶湧而來,心底的怪獸拼命掙扎,試圖從牢籠中撲出來。
他拼命地跑,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這些人無一例外地朝他行禮,卻得不到他半點眼神。
他衝到鳥語峰時,宋瑾正在院中看書,看到他來了後停頓一瞬,正要開口說話,便看到他直直朝俞桉的房間去了。
宋瑾眼神一冷,衝過去攔在了他面前:「你想幹什麼?」
「擋我者死。」
這一刻什麼兄友弟恭守望相助,他盡數拋到腦後,只打打開這扇門,看看這個俞桉到底是何等人物,為何關於她的記憶都消失不見。
宋瑾臉色鐵青:「宋珏,你冷靜一點。」
宋珏眼神一凜,直接朝他殺去,宋瑾往後退了一步,也開始盡力還擊。
兩個人的實力算得上相當,打起架來昏天黑地,院子裡的果樹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房上的瓦片也開始抖動。
宋珏只覺得眼前這一切熟悉極了,卻偏偏想不起發生過什麼。
「宋珏!停下!」宋瑾厲聲道。
然而宋珏已經聽不進他任何話,只不要命一般往俞桉房裡沖,宋瑾到底是留著力,很快便被打得節節敗退。
宋珏看準機會,直接將門打飛,屋裡的一切都盡數暴露在眼前。
不大的寢房裡燃著香,門一消失便透出點點香味,有點類似風鈴花的味道。正對著門的桌子上擺著一本菜譜,上面畫了幾條橫線,似乎被認真研究過,但仔細一看不過是最簡單的炒土豆。
桌子後面不遠是一扇屏風,分隔出了內外間,儘管看不到裡面,但宋珏依然能想到,那張床肯定又大又軟,某些人雖然還差一步便能勘破,但依然堅持一天要吃三頓飯,要睡四五個時辰。
宋珏怔怔地看著屋內的一切,空缺的心逐漸被填滿,只是整個人都在顫抖,雙膝也無力地跪到了地上。
「忘憂飲確實可以忘記一切,但前提是別吐出來,」宋瑾自嘲一笑,「尤其是不能吐兩次,師尊當初既然想下藥,就不該自己做菜。」
「……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宋珏低著頭,鬢邊散發遮住了他的輪廓,「或者說,你是不是從未忘記?」
宋瑾垂下眼眸,半晌緩緩開口:「忘過,但只忘了片刻。」
「為何一直不提醒我?」
「我以為你不會醒。」宋瑾淡淡開口。他以為宋珏這輩子都不會醒。
「……以為我不會醒,所以就想瞞我一輩子,你憑什麼,憑什麼自作主張?」宋珏猛地抬頭,紅著眼眶一字一句地質問。
宋瑾看向他:「因為這是師尊希望的……」
砰!
話音未落,宋珏便給了宋瑾一拳:「少給我裝無私,若真想照做,為何不再喝一瓶忘憂飲?!」
宋瑾眼神一暗,毫不猶豫地還擊回去:「你以為我想記得嗎?!」
兩個人再次打了起來,只是這一次誰也沒用術法,只是靠蠻力對抗,一時間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掉下靈河谷的時候。
不知打了多久,最後兩個人都鼻青臉腫沒什麼人樣了,才算各自癱躺在地上,雙眼發直地看著天空。
「記著這些,不好受。」宋瑾啞聲開口。這八年多來的每一個日夜,他閒下來時,便會到院門口坐著,等待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原來我不在的三年裡,她竟然這麼疼。」
「……既然當初能將我們劈開,便也能把我和她劈開,我要救她,」宋珏低喃,「憑什麼她拍拍屁股離開,留我在這兒痛苦。」
「師尊不想我們救她。」宋瑾淡淡開口。
宋珏黑著臉坐起來:「別逼我再揍你。」
宋瑾頓了一下,也跟著坐了起來:「已經八年了,她的身體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你即便想救,恐怕也救不回來。」
「那就隨她一起死,」宋珏眼神漆黑,「她想瀟灑消失,我偏不讓她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