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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瑾太過聰慧,只憑宗主一句話便推斷出這麼多,而且還都是對的。俞桉後背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感慨徒弟長大就不好騙了。
但不好騙還是要騙的,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只是半魂,出生只是個意外,而真正的身體還在沉眠,恐怕會刺激到他,他連動怒都會起高熱,若是經此打擊,怕是要熬不過去的。
俞桉安靜的與他對視,片刻之後緩緩開口:「你可知宗主如今多大歲數了?」
宋瑾頓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若我沒記錯,大概也有五百三十歲了,」俞桉揚起唇角,「對他來說,你即便跟了我五十年,怕也是個新徒弟。」
宋瑾眼眸微動:「師尊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不要多想,我就你一個徒弟,知道嗎?」俞桉輕笑一聲,眼眸清澈透亮。
宋瑾雲淡風輕的笑笑:「嗯。」
安撫完宋瑾,俞桉默默鬆一口氣,轉身便回寢房了,宗主來過的事仿佛一顆小石子落入水中,除了最初泛起一點漣漪,之後便沒了動靜。
翌日一早,便傳出宗主閉關修煉的消息。
「……他前腳剛說要給我靈藥,後腳便閉關修煉,是不是故意賴帳?」俞桉忍不住跟宋瑾吐槽。
宋瑾失笑:「說不定只是湊巧,師尊不要多想。」
「我倒是不想多想,可他這時候閉關,未免也太奇怪了。」俞桉嘖了一聲,哪哪都覺得不對。
宋瑾抬眸:「哪裡奇怪?」
「他……」俞桉本想說他都快死了,這時候不安排宗門事務,不為他女兒鋪路,卻跑去閉關浪費時間,自然是奇怪的,但對上宋瑾乾淨的眼眸後,還是笑了笑,「沒什麼,就是覺得宗門這麼多事,他卻跑去躲清靜,有些不對勁。」
生生死死的事,她不想跟阿瑾說。
宋瑾聞言,腦海中閃過宗主那張臉,靜了靜後道:「不管對不對勁,師尊都該小心,最好是別再外出。」
「嗯,我知道了。」俞桉捏了捏他的臉,便低頭去挫劈魂刀上的鐵鏽去了。
宋瑾看著她專心忙活,眉頭漸漸又皺了起來。
當日晚上,宋瑾咳疾犯了,早早便歇下了,俞桉一個人無聊時,總算後知後覺的想起了深淵裡的某人,思索一番便要去看他。
她本來打算空手去的,但一想自己把人晾了這麼久,他那個暴脾氣恐怕又要找麻煩,還是得拿點禮物。
俞桉認真想了一瞬,折回廚房拿了倆大白饅頭,這可是她親自下山買的,希望他不要不識抬舉。
她笑眯眯的用油紙將饅頭包好,塞到懷裡便往外去了,結果剛走到院門口,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到來人後,俞桉愣了一下:「宗主?」
「俞峰主。」宗主笑著看她,月光下臉色青白如鬼。
俞桉眉頭微蹙:「宗主不是閉關了麼,怎會出現在鳥語峰?」
「本尊本已經閉關,但突然想到答應俞峰主的靈藥還沒給,便又跑了一趟。」宗主說罷,兩個箱子出現在院門口。
俞桉沉默一瞬,上前打開箱子,裡頭果然都是上等的靈藥。
俞桉抿了抿唇,半晌噙著笑抬頭:「宗主真是太客氣了,為了兩箱靈藥還特意跑一趟。」
「其實也不是只為了兩箱靈藥。」宗主笑著看她。
俞桉指尖掐著手心安靜和他對視,片刻後笑了起來:「那是所為何事?」
宗主勾著唇角,眼角的皺紋堆疊:「今夜月光正好,不如俞峰主帶本尊四處走走?自你父母走後,本尊還不曾好好看看這鳥語峰。」
他渾身上下透著古怪,俞桉牢記宋瑾的話,並不想與他多待,然而他即便是將死之人,自己的實力也不如他,更何況阿瑾還在屋裡睡著,當務之急還是讓他離開這座院子。
俞桉沉思片刻後,揚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個人便朝著外頭去了。
兩個人慢慢地走在山路上,宗主不急不緩的說話:「這鳥語峰比起當初,實在是破落不少。」
「鳥語峰就我和徒兒兩人,實在無心打理。」俞桉隨口敷衍。
「俞峰主這些年,過得也是辛苦了。」宗主感慨道。
俞桉扯了一下嘴角,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宗主今夜格外多話:「本尊也有錯,當初仙門傾軋,俞峰主的父母為了保護合仙宗犧牲了性命,只留下一個你,本尊卻未曾替他們好好照料,害你如此辛苦,本尊恐怕到了地下,也無顏面見你爹娘。」
「宗主言重了。」俞桉扯了一下嘴角。
「或許是年紀越來越大,本尊近來總是想起年輕的時候,若還能回到那個時候,同你父母一起並肩作戰該有多好,」宗主感慨,「只可惜你爹娘走了,這個願望註定不能實現。」
他三番兩次提起父母,俞桉心裡愈發煩躁,連敷衍都不想敷衍了。
兩個人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後山,前方不遠處便是一大片花田,月色下玫瑰色澤略顯暗淡,花枝也不如上次來看的精神。
俞桉垂眸撫過一朵花,花瓣竟不明顯的輕顫一下,她頓了頓,以為自己眼花了。
「本尊要死了。」身後的宗主突然道。
俞桉頓了頓,平靜的回頭。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宗主笑了一聲,「也是,連茵茵都覺得本尊近日臉色越來越差了,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