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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早就知道她心悸的毛病,皺眉「回去吧——今晚早點休息,別看書了,保護好眼睛。」
格洛莉婭低頭,朝他恭敬鞠躬。
旁側的女僕伸手過來,格洛莉婭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搭在她胳膊上,借著她的攙扶往外走。
格洛莉婭的房間在這個巨大城堡的最深處,一路上,每五步一個守衛。格洛莉婭仰著臉,修長的脖頸猶如天鵝,綠色的裙擺在地毯上拂過,上面的蕾絲在燭光下流淌著靜謐的光。
與其說是「公主一般的寢室」,倒不如說,是「關押重要犯人的牢籠」。
在八個失語女僕的服侍下,格洛莉婭清洗完身體,換上長絨棉的睡袍,躺在床上,冷眼看著女僕,將三層紗幔一一放下。
紗幔外,除卻輪流值守的六名女僕外,還會有十名男性守衛,嚴格地守著她。
這樣的狀況下,哪怕格洛莉婭說個夢話,他們也會牢牢記下,向父親匯報。
格洛莉婭躺在鵝絨的枕頭上,皺緊眉頭。
時間不多了。
她還清晰地記得那個陳舊本子上的內容,包括那些晦澀難懂、唯獨她們擁有母族血脈的人才能讀懂的咒語。
格洛莉婭不清楚這些咒語是不是必須要讀出聲來,她在胸口畫著十字,無聲地誦讀。
十字畫下最後一筆。
仍舊悄無聲息。
這一次,連涼風都沒有,紗幔一動不動,整個臥室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又失敗了。
格洛莉婭嘆口氣,手指離開胸口,她閉上眼睛。
看來,只能再想想其他辦法——
一雙滾燙的手,探入天鵝絨被中,撫摸著她的鎖骨,三秒鐘,往上,精準無誤地掐住她的脖頸。
格洛莉婭驟然睜開眼睛。
視線一片黑暗,和在閣樓時別無二致。
不同的是,她聽到一個成熟男人的聲音,暗沉,微微帶著笑,還有絲傲慢。
「抬頭,讓我看看,是什麼樣的小東西?」
第二夜
格洛莉婭沒有和陌生男人如今近距離地接觸過。
自從她誕生以來,就沒有走出過這個莊園。
格洛莉婭的父親,布朗男爵是一位縝密的人。自從格洛莉婭母親出逃被發現後,他加強了莊園的侍衛巡邏。
格洛莉婭母親至死再未從莊園中離開,她的墓碑在瑪格麗雅花叢之中。
布朗男爵不許格洛莉婭祭拜,在他口中,她母親是一個「被惡魔蠱惑心智的可憐女人」。
格洛莉婭不曾見過惡魔。
人要比惡魔可怕的多。
她仰面平躺,呼吸急促。這裡與外面只相隔一層薄薄紗幔,如此貼近的距離,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聲音並不低,慵懶自在。
格洛莉婭發誓,外面的人一定能夠聽得到。
但並沒有人闖進來。
這種反常引起格洛莉婭的警覺。
她壓低聲音,問「你是誰?」
這樣細小的聲音,外面的人仍舊察覺到了。
啞巴侍女掀開紗幔,布料之間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侍女們穿的鞋子是木頭跟的,踩在地毯上發出的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夜中卻格外清晰。
篤、篤、篤。
由輕轉重,越來越近。
格洛莉婭視野中仍舊是黑暗,猶如盲人。
但眼下令她驚慌的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此刻正捏著她下巴,要她仰臉的「人」。
格洛莉婭無法確認他是否是人類。
正常的人類絕不會令她短暫性眼盲,也絕對不會令外面的侍女聽不到他的聲音。
男人的手掌很大,幾乎能整個掐住她的脖頸。倘若他方才動了殺心,只怕現在的格洛莉婭已經斷了脖頸。
他的體溫比格洛莉婭要高,靠近的時候,格洛莉婭嗅到一股沉寂、冷淡的氣息,並不難聞,像雨後的叢林,氤氳著薄薄霧氣,野獸潛藏其中。
令人不安。
格洛莉婭能夠預感到情況。
假如侍女發現這麼個不速之客,只怕下一瞬,這個男人就會被侍衛圍剿而死。而她,也將遭到父親嚴厲的懲罰。
格洛莉婭不願過多回想那個黑暗的房間,她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她什麼都看不到。
男人手指掐著她的臉頰,在上面按出一個小小的凹槽,力氣很大,疼痛從他指下傳來,格洛莉婭忍著疼痛,耳側聽到侍女的腳步聲停在床邊。
預想之中的慌亂並沒有出現,啞巴侍女只是看了幾秒,轉身離開。
男人仍舊掐著她的臉,另一隻手卻探入被褥,在格洛莉婭驚懼的目光中,隨意地在她腰間捏了一把「人類。」
「發育不良、缺陷的人類。」
他的聲音猶如低音大提琴,又像巴松管,磁性,動聽,但語氣頗為不屑。
就像在和螻蟻說話。
格洛莉婭忍到侍女的腳步聲離開,她低聲問「你是我的守護靈?」
「守護靈?」男人鬆開手,譏笑,「守護一個隨時可能會死掉的人類?」
格洛莉婭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守護靈都這樣叛逆。
她想自己需要好好再看看祖母留給她的手冊。
她說「我希望你能意識到,是我召喚了你——」
那人的手離開。
格洛莉婭說「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