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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拂沒有應聲,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了視線,關注點落在了面前的那座山上。
在他們的面前,有一個肉眼可見的結界籠罩住了整座山。
結界的外面鳥鳴花香,宛如一座真正的世外桃源,結界裡卻靜的死城一般,醞釀著他們所不知的力量和危險。
上古大能以半身修為化作秘境,以慈悲救幾百凡人,將他們放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之中,是困,也是救,是慈悲,也是束縛。
從前,秦拂一直以為那位上古大能既然能為幾百凡人放棄半身修為,自然是慈悲多一點。
可是此時此刻,這座突然出現的結界卻仿佛打破了所有的表象。
慈悲不假,這慈悲阻止了幾百村民的死亡,但卻又將他們困在了一個循環往復的假象之中,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他們的身體被困在了秘境之中、他們的時間永遠也逃不出這一個月、他們的靈魂被鎖進了自上古傳下來的軀殼之內。
秦拂竟分不清到底是死亡更可怕還是這永不停歇的循環更可怕。
秦拂沉默的看著那個結界。
她沒有靈力,但還有眼力。
這結界護在這裡,會驅趕靠近的凡人,但會吞噬靠近的修士。
她只要觸碰到這個結界,勢必會像姬澗鳴一樣,被吸進結界,然後被困在這個結界之內。
她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秦拂一隻手緊緊抓住天無疾,面色平靜的將手伸向結界。
「師姐!」
她還沒碰到結界,耳邊就有一個悽厲的聲音響起,夏知秋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她的身邊,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面色難看。
秦拂回過頭,冷冷的看著他抓著自己的那隻手。
她不理會胸膛劇烈起伏的夏知秋,只冷冷的說:「鬆開!」
夏知秋重重喘息幾聲,開口的聲音嘶啞到近乎尖銳:「師姐!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夏知秋。」秦拂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我說,鬆開。」
話音落下,她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夏知秋久病之下身體虛弱到連凡人都不如,秦拂並沒有收力,他直接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這一下仿佛是牽動了他久積於身的傷勢,他還沒站穩就咳了起來,咳的仿佛能把肺一起咳出來一樣。
秦拂沉默的看著他。
片刻,他勉強止住咳嗽,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般的潮紅,聲音虛弱到仿佛下一口氣就會接不上來:「師姐,有封靈陣在,我們現在和凡人沒有差別,這結界只挑選修士困住,明顯是有蹊蹺,進去之後如果有危險,我們連應對都應對不了!」
他用力喘了兩口氣:「師姐,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是你曾經教過我的。」
聽到他提以前,秦拂反而笑了出來。
她點頭道:「我教過你,沒錯,但我應該還教過你什麼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夏知秋抬頭,楞楞的看著她。
她真的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反應。
夏知秋幼年在魔界摸爬滾打,嘗盡人間冷暖,生性謹慎敏感,機敏有餘,卻缺了一股修真者一往無前的氣勢。
如若不然,以他的資質,也不可能到現在才結丹。
秦拂卻沒有再看他,轉頭看著眼前的結界,聲音平靜的說:「我認定的徒弟在裡面,哪怕我今生無緣收他為徒,可
我教了他十幾天,他又因我觸及劍道被誤認為強闖邊界的修士,那我就要為他負責。」
她冷笑道:「沒有靈力又如何?夏知秋,修士奪天地靈力修煉己身,本就是逆天而為,沒有一顆敢逆天的心,你何來修道?沒了靈力就將自己擺在和凡人一樣的位置上,你那悟了幾十年的道途是被狗吃了嗎!」
沒有靈力又怎麼樣?哪怕沒有靈力,她秦拂也終究是秦拂!
一瞬間,秦拂身上的氣息悄然變化,除了離她最近的天無疾,沒人察覺。
秦拂伸出手,毫不猶豫的按在了結界之上。
那一刻,平靜的結界突然變化,仿佛睡醒了的獅子,露出了屬於它自己的威勢,吞噬下侵略者。
秦拂毫無懼色,而天無疾則回過頭,在被吞噬進結界的那一刻,和驚愕的夏知秋對上了視線。
他沖他微微一笑。
那一刻,夏知秋沒有在這個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小白臉眼中看到半分懼色,反而是自己,懦弱的像個躊躇不前的懦夫。
有那麼一瞬間,夏知秋突然覺得他傷的可能不止是身體,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靈魂早已千瘡百孔。
從前在天衍宗時,他看著自己師姐對任何人都禮數周到,從不墮了大弟子的名聲,總覺得她活的很累,明明有瀟灑肆意的本事,卻偏偏被自己困住。
而如今看來,天衍宗大弟子的身份困住的只有秦拂的行為舉止,她的心卻依舊一往無前,而真正被自己困住的,是他夏知秋才對。
……
秦拂他們穿過結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確不是結界之後的北山,而是另一個幾個和桃源村構造一模一樣的村莊。
可不一樣的是,他們住了十幾天的那個桃源村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桃花樹下人來如織,而眼前的桃源村卻衰敗到仿佛幾百年沒有人居住過,桃花樹一棵棵如同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