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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手的血,全是他自己的。
她現在打不開儲物戒,隨身帶的也沒有傷藥,只能扯下一截衣擺草草替他裹住,低聲問:「你是怎麼擋住他們的?」
姬澗鳴小聲說:「他們來了兩次,兩次都是一隻鬼……一隻煞靈來,我用你教的劍法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靠近……」
「所以才傷成這樣了嗎?」秦拂問。
姬澗鳴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抬起頭,迷茫的用古語問:「女魔頭,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嗎?我剛開始不是在山上嗎?為什麼突然出現在了村子裡?村子還變成了這樣?其他叔叔伯伯呢?他們如果沒有變成鬼的話,那些……煞靈,怎麼和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秦拂沉默。
她該怎麼和這五六歲的小孩解釋他們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個不斷循環的秘境?
她安撫了姬澗鳴兩句,把那小孩和他父母一起送進了房間裡,然後轉頭問天無疾:「阿青,你剛開始時既然能看得出來這裡都是由凡人的怨氣和煞氣組成,那你知不知道這地方為什麼和外面的桃源村一模一樣,剛剛那些見鬼的煞靈又是怎麼來的?一個都是凡人的秘境裡為什麼會出現煞氣這麼濃重的地方?」
天無疾沉默了片刻,說:「阿拂,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這裡的凡人只能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循環,一個月結束後,這裡會和現世有短暫的相接,那時候就是我們出去的時候。」
秦拂點了點頭。
天無疾抬頭看向遠處,淡淡的說:「那位佛修大能從大戰割裂秘境到重新找回失落的村莊之間正好一個月,而在那一個月的末尾,他打開了失落於現世的村莊,導致滿村幾百凡人都化作白骨。」
秦拂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天無疾點了點頭:「這裡的人已經和現世割裂,與現世相接,他們會化作白骨。」
「每個月秘境與現世相接的時候,就是他們死去的時候,秘境閉合之後,秘境中的時間倒轉,他們再重新開始。所謂的循環,不止是一個月時間的循環,也是他們從生到死再由死至生的循環,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他們不止在循環那永遠都走不出去的一個月,也是在一次次生死中循環。
一次次死去,再一次次重生。
傳說中的佛修大能打開失落的村莊時,滿村活人化作白骨,村民的幽魂徘徊不去。
莫名死去,靈魂不得超脫,村民們有怨氣,但那些凡人的怨氣積攢在一起,似乎不足掛齒。
然而如果他們一次次死去呢?
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每一次循環、每一次死去,對於他們來說都和第一次一樣。
一次次死去,怨氣一次次積攢,滴水也能匯海。
一年十二個月,而從上古到如今,萬年也不止了。
秦拂下意識的搓了搓手臂,只覺得渾身發冷。
天無疾低聲說:「怨氣累積成煞氣,那些煞氣全部來自於這裡的凡人,也不外乎這裡生成的煞靈會化作桃源村凡人的模樣,這個秘境也是桃源村的樣子。」
秦拂環視一圈,突然問:「阿青,這些都是你從哪裡知道的?我為何從來沒聽說過?」
天無疾毫無隱瞞的說:「桃源秘境的事情是我聽我那位已經逝去的友人說的,他活著的時候和禪宗交好,這件事算是禪宗秘聞,他偶然知道之後當笑話講給我聽的。」
「至於關於這裡煞氣的來源和村民從生到死的循環……」天無疾笑道:「他腦子簡單,聽到辛密也當故事聽,但我當時就有所懷疑,猜測這一個月的循環應當不止包括時間,還包括了死亡,要不然為何封印秘境的佛珠會被供奉在佛塔之上日日聽經。他們對本門弟子宣稱是為秘境內的凡人祈福,如今看來,應當是為了度化被封在秘境之中的煞氣之地才對。」
他剛說完,就見秦拂一臉興味的看著他。
天無疾一頓,不動聲色的問:「怎麼了?」
秦拂哼了兩聲,說:「沒什麼,只是感嘆我們阿青還真是不得了,禪宗秘聞說聽就聽,交的朋友更是能探聽到這麼隱秘的事情還能說給你當故事聽。」
始終隱瞞著身份並且毫不心虛的青厭尊者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擺出了一副虛弱的表情:「阿拂,我……」
秦拂卻直接伸出手,指尖輕輕點住他的胸膛。
天無疾一下子卡殼了。
在他面前,紅衣少女似笑非笑的說:「你不用解釋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對我隱瞞身份,我也對你隱瞞了我不能說的事情,大家都不得已,我明白。」
秦拂說「我明白」,天無疾卻莫名覺得這次肯定沒那麼簡單。
他還想掙扎一下,不動聲色道:「阿拂,你聽我說……」
秦拂再次打斷了他:「我說了你不用解釋,我現在只需要我們神通廣大的阿青仔細想想,這種情況下我們該怎麼平安出去,又該怎麼把我那小徒弟一起帶出去,至於身份,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我不強求。」
她說著「我不強求」,話音剛落卻立刻轉身離開,背影利落到毫不留戀。
然後腳步飛快的進了姬澗鳴的房間。
那一刻,向來算無遺策的青厭尊者突然想起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