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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個讓人心中發怵的魔星一轉頭就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樣,低聲問正專心致志的看著天空的秦拂:「你很喜歡這個嗎?」
秦拂點了點頭,「我小的時候,有一次在河邊見過漫天的螢火蟲,就像現在一樣。」
她年幼時值得記憶的東西不多,可河岸邊的螢火蟲,卻是他幼年記憶中最鮮亮的一抹顏色。
天無疾偏頭看了她一眼,說:「那等我們回去,我就在你的住處設下這麼一個陣法,我試試能不能弄出更漂亮的天象,我們兩個都喜歡的。」
秦拂立刻轉過了頭,似笑非笑道:「我們兩個?」
天無疾鎮定自若的點了點頭:「我們兩個啊,哦對了,還有姬澗鳴那小鬼,再加他一個也不多,那就我們三個。」
秦拂笑道:「我說這位道友,我們最開始的約定不是我替你梳理經脈、你替我治傷,之後便兩不相欠嗎?如果要說以後,怎麼著也該是你回你的天衍宗做老祖,我回我的飛仙門打理俗物,這一南一北的隔了山川河海,怎麼就我們兩個了?」
天無疾眼睛也不眨的說:「那我就陪你回飛仙門,天衍宗又不缺我這個老祖,我自然是跟著你。」
秦拂哼了一聲:「難道我就缺了?」
天無疾聞言笑得有些無奈。
這大概就是遲來的,關於他隱瞞身份的報復。
但眼前這個人卻連報復都是可愛至極的。
她斜眼看著他,眼神中明明沒有什麼不滿,卻硬裝出了十二分的挑剔,試圖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不好惹。
可這十二分的挑剔,到了他的眼中卻都變成了十二分的可憐可愛。
他的心都軟了十二分,聲音也不由自主的又低又柔,輕聲說:「你當然不缺,我們阿拂什麼都不缺,缺的那個人是我啊,我缺你,阿拂看不出來嗎?」
秦拂一頓,腳步立刻加快了起來。
……
沒多久,他們就到了沈芝芝口中那存放著天道媒介的宮殿。
如沈芝芝所說,這裡的防衛比整個魔宮都要嚴密。
可面對著這樣的防衛,他們卻依舊是如入無人之境,輕而易舉的就越過了重重防衛,站在了宮殿之外。
蘇晴月這一路上都沒說話,此刻站在宮殿在,她仿佛也預感到了什麼一樣,突然開口問道:「師姐,你恨我嗎?」
秦拂想要推門的手一頓,隨口道:「我恨你做什麼?」
蘇晴月笑道:「你為什麼不恨我?我搶走了師尊的寵愛,搶走了兩位師兄的關注,如果沒有仲少卿逃走那一出的話、如果我沒有太過心急的話,說不定我能將整個天衍宗的注視都搶過來,搶走你的榮耀,也搶走你的身份。」
秦拂心說,如果是按照那個話本的話,或許蘇晴月是真的能做到的。
可現在她對話本中那移花接木般的敘事手段產生了懷疑,她就忍不住想,那話本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於是她想了想,說:「蘇晴月,持劍峰一峰人是傻子,但不代表整個天衍宗都是傻子,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們都比你段位高,你真當師叔師伯們看不出來你在做什麼?」
持劍峰里,夏知秋是一開始就對她有偏見,想報仇,就拿蘇晴月當了槍,墨華被心魔影響,秦拂覺得那個時候只要是長了她那張臉的,是人是鬼他都願意信一信。
而秦郅……他或許才是這些人中唯一的傻子。
他太天真的,他被她寵的太過了。
可這不代表其他人就傻。
蘇晴月笑了笑,說:「是這樣沒錯,可是我搶走了他們,搶走了你前半輩子所有的親人,我讓你前半生變成了一個笑話,所付出的感情變成鏡花水月,讓你一無所有,你真的不恨我嗎?」
秦拂想了想,說:「我前半輩子看錯了人,有沒有你我都會面對這麼一遭,但我所學的東西還在,我練得的修為還在,我一身本事還在,何來的一無所有?」
蘇晴月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她又覺得最可笑的應該是她自己。
秦拂是真的不在乎了,她甚至連恨都不屑於給她。
被困在恨意之中的只有她自己。
她張口,說:「可是秦拂,我恨你啊。」
「我們長著同一張臉,同樣都是凡人出身,可憑什麼偏偏你就是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大師姐,而我呢?我一來天衍宗,我就是個替身、是別人眼中好用的槍、是能被隨時拎出來和你比較一番又被貶低的一文不值的廢物!秦拂,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秦拂皺了皺眉頭,直接問:「我為什麼要明白?」
蘇晴月激動起來:「你當然不用明白!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你……」
秦拂打斷她:「誰告訴你我生來如此的?你真以為一個出身凡間年幼體弱的凡人只是因為被太寒劍尊收做了徒弟就能當上這個大師姐?蘇晴月,你當初但凡有一丁點兒修煉上進的心思,我都會拉你一把,可你呢?別人拿你當替身,你甘之如飴的當這個替身,甚至還想把這個替身當的更像,以此獲得照顧和好處。你想走捷徑,為什麼到現在又抱怨那個捷徑是歧途呢?」
蘇晴月好一會兒沒說話。
秦拂正想順勢推開門,又聽見她幽幽道:「但是,我為什麼就不能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