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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無疾似是想起了什麼,眉宇間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淡了下來。
佛子低聲道:「我未曾有幸向寒江劍尊道謝,我還以為這輩子沒有這個機會了,今日得見前輩,想來也是佛祖眷顧於我。」
天無疾淡淡道:「寒江已經死了,你就算見了我也沒有機會向他道謝了。」
佛子閉了閉眼睛:「晚輩知道,可前輩和寒江劍尊知己之交,向前輩道謝,也能了結我一樁心愿。」
他抬頭看向天無疾,張口,似乎是想叫出他的名字。
然而就在此時,天無疾微微抬手,五指之間魔氣纏繞,轉瞬之間,白衣佛子意識全無。
天無疾上前接住了他,輕笑道:「道謝我接住了,你那恩人也聽見了,但叫我的名字就免了吧。」
第86章
意識全無的佛子半倚在牆邊,隔音結界中,天無疾和寒江正在壓低聲音互相指責。
寒江的聲音幾乎暴走,他看著昏迷不醒的佛子,氣急敗壞道:「天無疾啊天無疾!你是不是傻!你這樣弄暈了他不還得施法改變他的記憶?他一個渡劫期佛修,你以為改變他的記憶還能像改變秦拂時這麼輕易?」
他明知道他一度有些嫌棄「天無疾」這個名字,後來也是因為不得已才重新用回這個名字,平時他都是叫他「青厭」,這時候開口就是天無疾,想來也是氣狠了。
天無疾右手魔氣纏繞,半蹲在佛子身前,食指抵住佛子額頭,魔氣悄無聲息的運作著。
他對寒江的話充耳不聞,任寒江「傻子」、「蠢貨」之類的罵個夠,直到他張嘴也罵不出什麼新鮮詞了,這才輕描淡寫的問道:「我不是已經把你封進劍里了,你是怎麼出來的?」
這一問一擊必殺,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寒江立時啞火了。
天無疾一針見血道:「你的劍靈放你出來的?」
寒江立刻噤若寒蟬。
天無疾輕笑道:「我下次就該把你的劍靈一塊封了。」
寒江囁囁嚅嚅的說不出話。
天無疾失笑搖頭,淡淡道:「我自有分寸,你還怕我一時失手把這佛子給弄成傻子不成?」
寒江沒說話。
好半晌,他嘆道:「我擔心他幹什麼,這佛子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但當年我遇見他時,這小子可是一個萬魔之中都能臉不變色的狠人,他命大。」
他頓了頓,突然沉聲道:「但是青厭,你命薄,我擔心的是你。」
「這小子好歹也是個渡劫期,你渾身靈力換魔氣也就百年,萬一你控制不住反噬自身,還不如讓這小子直接叫出你名字算了,反正天道也幾十年沒有動靜了,說不定就正打盹呢,顧不上你。」
寒江話音落下,天無疾已然收手站了起來,輕笑道:「我命薄,但也命重,只要搬不動我,再薄的命也沒人動得了我。」
他拍了拍手,道:「這小子明天一覺醒來就會以為自己昨夜該做的事情都做了,等下我就把他搬回去。」
寒江似是不滿的嘟嘟囔囔說了幾句,但做都做了,他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憋回去。
但不妨礙他嘟嘟囔囔的發泄兩句。
天無疾等他嘟囔完了才問:「你救這小子那次,可是三百年前你突然失蹤那次?」
寒江應了一聲。
說起來,百年前寒江入魔其實不是他第一次入魔,他第一次入魔應該是在三百年前,那時,他離成魔只有一念之差。
或者再往前追溯,一切的源頭都是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兩人在追查青厭的師尊入魔緣由時從蛛絲馬跡中抽絲剝繭出了天道的陰謀。從那以後近兩百年,兩人一明一暗,青厭在暗,做執棋手與天道對弈,寒江在明,做青厭手中的那顆棋子。
直到三百年前,他意外得知自己的髮妻之死或許是和天道有關。
少年喪妻是他這輩子都放不下的痛,如今得知髮妻的死與天道有關,更有甚者或許就是因為他。
寒江恨意滔天,幾欲入魔。
剛得知這個消息,他甚至連青厭也沒告訴,一夜之間人間蒸發。
他先去了少年時凡人的居所,一路上瘋瘋癲癲,等到了他記憶中的地方時,早已落魄成了一個乞丐模樣,又發現他們夫妻少年時居住過的地方早已物是人非,整個人瘋瘋癲癲的蹲在大街上,來往凡人避讓。
直到一個白衣和尚停在了他面前,叫他施主。
他叫了他十幾聲,寒江一聲也沒應,最後那和尚抬步離開。
寒江原本以為他走了,可一炷香後又見那和尚回返,手裡端著一菜一湯放在他面前。
和尚溫聲說:「這位道友,我觀你身上有靈力在,應當是修道之人,我不知道道友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但若是幫得上的話,儘管與我說。」
寒江嗤笑一聲:「你?你這一餐都是化緣來的,你還能幫我?」
說完他又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道:「哦,穿的是上品法衣,怎麼,離家出走的小和尚?」
和尚絲毫不惱,笑道:「貧僧離宗是為了看看貧僧除了和尚還能做什麼,看看念經能不能真的普度眾生,施主若是有難,貧僧自然幫得。」
那時,寒江渾渾噩噩的腦袋裡突然出現了一絲清明。
他直接抓起地上那一菜一湯消失在原地,徑直去了髮妻墓,呆了整整半個多月。
半個月後,他決心回去,回去之前想再去看看那想普度眾生的小和尚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