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頁
但沒想到的是這一天這麼快。
和他相對而立的人披頭散髮,一身灰色長袍,神情是半點兒人氣都沒有的木然。
天無疾淡淡的伸出了手,空氣微微震盪。
下一刻,一把長劍突然從天衍宗的方向破空而來,徑直飛入天無疾的手中。
那神情木然的人微微偏頭看了看,突然說:「你的青厭劍,本應斷了才是。」
這是第一次,他交手半生的天道以一個人的口吻和自己對話。
天無疾看了過去。
那人的神情中居然有兩分近乎天真的疑惑。
有那麼一瞬間,天無疾居然有些想笑。
他並不去回答它,只淡淡道:「怎麼?將整個修真界玩弄在股掌之間這麼久,你又突然想學人了?」
「它」臉上的疑惑轉瞬不見,又變成了木偶一般的木然。
「它」看了看天無疾,突然說:「你是人,但你能傷得了我。」
天無疾輕笑一聲,淡淡道:「非但如此,我還能殺得了你。」
話音落下,劍已出劍。
他舉手投足之間是沸騰的魔氣,可他的劍勢卻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兩相交手,地崩山摧不外如是。
兩人轉瞬交手百餘招,這一方天地如果不是被天無疾事先鎖住了,下場估計也不會比封印他的那座荒山好太多。
一套試探下來,「它」的胸膛被從上之下劃破,又轉瞬恢復如初。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居然愣了愣。
片刻之後,「它」疑惑道:「以你的修為,你本該飛升了,你為何不飛升?你不是氣運之子,我自然不會動你,成神成仙,豈不比待在這人間來的快活?」
天無疾輕笑:「你若是明白,你就也不是天道了。」
為了什麼呢?
一開始是年少輕狂,天道不公,人族煎熬其中,我總要逆天而為。
後來便一腳踏進陰謀的漩渦之中,在其中沉浮百年,總算明白了所謂的年少輕狂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再後來便是責任,他被尊稱為「尊者」,總不能讓人族死個不明不白。
其實他一直搞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把半輩子耗在這麼一件似乎永遠都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曾幾何時,連身為氣運之子的寒江都想認命了。
與天道執棋,他們憑什麼呢?
可如今,他做了半生棋手,終於反將了天道一軍。
天道問他為了什麼。
從前為了什麼,他已分辨不清,而現在,他為的是,秦拂。
他絕不讓阿拂走上寒江的老路。
天無疾再次舉起了劍。
第118章
「百年前,我魔族尊者死於青厭尊者之手,而好巧不巧的,青厭尊者正是魔尊的弟子,命運無常,幾番造化,如今天道給了尊者一個破繭重生的機會,你們覺得,如今的青厭尊者又會在哪裡呢?他們這對曾經的師徒又正在做什麼?」
火潯嘴邊含著笑意,不緊不慢的說。
他身材極其高大,面容剛硬霸道,這原本是極其坦蕩的長相,可秦拂看著他臉上那抹輕慢的笑意,只覺得無比的厭惡。
火潯這番話,其心可誅。
魔族上一屆魔尊原本是天衍宗一位峰主的事情知情者甚少,因為那位魔尊入魔是在千年之前,千年的時間,整個修真界中的知情者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如今的修真界除了活的長久的修士之外,也只有秦拂這種大宗門的首徒大弟子知道些真相。
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修真界自然也想把它瞞下。
而更為人所不知、在世俗的眼中也更不光彩的是,他們如今的正道第一人、受人崇敬的青厭尊者,是上一任魔尊的弟子。
而且他弒師。
魔尊之於魔界是魔尊,而之於青厭,便是師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並不是說說而已。
一個人的親父若是成了大魔頭,他雖然有對抗的能力,但於心不忍之下選擇不出手,大部分人都能理解。但一個人若是眼睛也不眨的弒父,哪怕大多數人口中說一句大義滅親,贊他一聲高風亮節,但在心裡都會覺得這樣的人有些可怕。
畢竟,你連父親都忍心殺,那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呢?
百年之前畢竟太過久遠,久遠到對於壽命長久的修士來說也是一段漫長的時間,漫長到他們足以忘記正魔戰場上的屍山血海和滿地無主的佩劍。
對於沒有經歷過正魔之戰的年輕修士來說更是如此。
他們更不會記得在青厭尊者於魔淵之上刺出那一劍之前,正道死了多少修士,鮮血染紅了幾寸土地,人族家破人亡了幾多。
所以火潯的話一出,震驚之下,他們能記得的,一是青厭尊者竟是魔尊的弟子,二是青厭尊者弒師。
秦拂自己不在乎這些,她自己就是一個命中注定要被師尊所殺的人,如果給她一個機會,她也會選擇弒師。
但其他人不可能不在乎。
就如同秦拂所想的,他們表面上會稱讚青厭尊者高義大義滅親,而實際上,有多少人會在心裡覺得地位崇高的青厭尊者居然是個十分可怕的人物?
秦拂心中一瞬間怒火朝天,卻仍能冷靜的去看周圍人的反應。
四大宗門的掌門們原本就是知情人。面色冷硬,不曾變化一下。但其他人臉上的震驚和不可置信卻幾乎不曾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