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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樂,你知道徐睿文已經死了吧?」坐在櫻桃樹下吃著櫻桃,林奚看著同樣吃著櫻桃的少年,問,「先前有他幫你租房,現在他已經死了,自然不可能再幫到你,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陳加樂挑著又大又紅的櫻桃吃,仿佛並不在意自己即將再次流落街頭,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林奚:「……這船要是翻了呢?」
陳加樂頓住,眨巴眨巴眼,笑咪咪:「哦。」
林奚嘴角一抽:「『哦』什麼『哦』?」
少年找到了一顆大櫻桃,眼眸一亮,快樂地將櫻桃摘下,扔進嘴裡,美滋滋。
他說:「那就翻吧。」
林奚看他。
她突然發現,這個少年對生命是有些漠然的,包括自己的。
這也是摔壞腦子的後遺症?
林奚一巴掌拍打在少年的背上,拍得少年一個踉蹌,扭頭驚詫地看著她。林奚朝他笑得不太友善:「突然手癢。」她吹了一下自己的手,「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你總會覺得手癢。」
總想抽他。
陳加樂:「……」
林奚站起來提了筐子繼續當摘櫻桃的小工,摘了幾把,從樹枝中探出半邊身子來,對另一邊的少年道:「我借你錢,按銀行的利息,你打個欠條給我,回頭等你恢復記憶找到你的家人,你再還我。」
說完,縮回樹叢中去。
少年愣住。
愣了很久。
林奚在農場待了快一天,晚上還在田阿姨家吃了飯,吃完飯準備回鎮上,天氣驟變,眼看就要下雨。田阿姨怕中途下雨,給林奚和跟著林奚的陳加樂一人一把傘。
這傘沒用上,兩人來到鎮上時雨根本沒下下來。
林奚琢磨著明天再去田阿姨家一次,去幫點小忙,順便把傘還了。
正想著事兒,突然有人在街上喊——
「加樂?!」
林奚聞聲抬頭,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飛快地朝她跑來,然後一把摟住了她旁邊的……陳加樂。
林奚看著這抱在一起的兩人,愣了愣,良久,「嘶」了一聲。
「加樂,你讓我好找!」
「加樂,你怎麼捨得不辭而別讓我們擔心呢?」
「加樂……」
「加樂……」
林奚呆滯著看著眼前這感人至深的相逢場面,扶了扶自己差點脫臼的下巴,目光落在抱著陳加樂的那人身上,目光複雜。
因為抱著陳加樂的人是……陳太太。
林奚:「……」
「加樂,這位是你的……」她艱難地詢問。
她心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陳加樂沒來得及說話,陳太太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發現了林奚,下意識垮了臉。
她垮著臉,沖淡了眼下這煽情的氛圍。
陳太太擒住了陳加樂的一隻胳膊,將陳加樂拉到自己身邊,似乎找到了靠山一般,傲氣道:「呵,是無名酒店的茶水小妹啊,真巧啊。」
茶水小妹林奚:「……是挺巧的。」
更方面來講,都挺巧。
陳太太朝林奚抬了抬下巴:「這是我兒子陳加樂,他可是……」
「你抓疼了。」陳加樂突然插話,打斷了陳太太沒說完的介紹。
陳太太沒有鬆手,依然緊緊拽著少年,怕一鬆開對方就跑了似的。
陳加樂提醒了一下沒見效果,便也不再提,仿佛突然間喪失了痛感一樣。
林奚看了陳太太的手一眼,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視線上移落在少年的臉上,問他:「加樂,她真是你母親?」
陳加樂偏了偏頭,說:「好像是。」
好像是?
林奚:「……」
陳太太:「……」
陳太太驚叫:「加樂,我就是你母親啊!你忘記我了?忘記你爸爸,忘記你可愛的弟弟了?!」
說到這,她想起了什麼,面露驚慌,「加樂,你爸你弟生病了,你快陪我去看看!」
說著,拉起陳加樂就走。
少年被拖拽著走了幾步,回頭看林奚。看了幾秒,突然揚起笑臉,笑眯眯道:「姐姐,回頭見。」
林奚:「……」
她必須得承認,她有點不放心等這個「回頭見」,因為她感覺陳太太對少年的態度有點說不出的奇怪。
她目送少年走遠。
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最終嘆了一口氣,朝陳太太新落腳的酒店走去。
她可不是善心泛濫,她只是……只是想去拿回被少年帶走的雨傘罷了。
她這麼說服自己。
陳先生一家被趕出無名酒店之後就在鎮上的一家便宜民宿住下了,林奚是知道這一點的,因為那晚花瓣的事鬧得很大,陳先生一家一度成為鄉民們的飯後談資,出現的頻率可高,林奚也因此得知了他們的新住處。
林奚來到民宿,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面等著,靜待情況,如果裡面鬧起來了她再進去。
林奚以為自己會等很久,但並沒有,不到一會兒,陳太太惱羞成怒的聲音從民宿里響起,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少年走出了民宿。
一出門看到林奚,愣住了。
林奚沒看他,看著追著跑出來的陳太太。
不知道民宿里發生過什麼,陳太太此時狼狽不堪,腳上的鞋在追跑出來時還跑掉了一隻,她撿起來,憤怒地砸向少年,扯著嗓子喊:「陳加樂,你怎麼敢這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