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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太表情怪異。
她沒有說謊,她出門的確是為了跟蹤丈夫,之後偶然看見了垃圾場裡的花瓣,這才心生一計,把花瓣挪到無名酒店門口,想要鎮上的人懷疑姓林的老太婆和她的孫女。
但有一點她覺得奇怪,那就是丈夫半夜出門並不是去夜會哪個女人,而是去了執法隊,盯著執法隊門前的花壇里的花看了半天。
為解除懷疑,陳太太把這件事細細說了。
鎮上沒有普及監控器,但執法隊是有監控的,一調監控就能辨別真假。
徐睿文聽了陳太太的話,回到大本營調了監控,證實了陳太太的說辭。
陳太太能自圓其說,又有監控作證,想要把她硬掰成殺花的變態似乎變得不太可能。
有的丟了花的失主仍然不想放棄,扯著嗓子質問:「那陳先生為什麼要半夜去執法隊呢?可以解釋一下嗎?」
陳太太也很好奇這一點,看向自己的丈夫。
陳先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聽說執法隊門口的花壇種了一棵半夜才會開花的變異花株,最近到了花期,我喜歡花,所以慕名而去賞花罷了。」
眾:「……」
呃,原來是為了賞花。
執法隊門口的那株變異花株的確小有名氣,最近也的確到了花期。
大家有點被陳先生的說法說服了,可陳太太卻仍然覺得奇怪,因為她知道她的先生其實並不是愛花之人。
陳太太不想把事情搞複雜,於是隱瞞了這一點。
丟了花的失主們眼看自己沒了賠償他們的人了,多少有些不甘心,轉而去扒著執法隊的徐睿文,要求他儘快幫他們查清這件事。徐睿文不愧為老好人,應下了這幫人的要求。
人群慢慢散去,少數幾人留在了無名酒店門前,提出幫忙,想幫這一地的花瓣收拾一下。
失魂落魄的茅薇啞著嗓子道:「……我來吧。」
她咬著下唇:「由我……來收拾。」
她不想把這些花瓣隨意地搬回到垃圾場,她想把它們收走。
幾分鐘後,無名酒店門前只剩了林奚、林婆婆,茅薇,以及陳家三口。
陳太太剛剛才被一眾人質疑,此時已是疲累不堪,拉著自己的兒子就要回酒店房間,林奚叫住她,惹來她不快的回嘴:「幹嘛?」
林婆婆淡淡道:「我們酒店不歡迎你們一家繼續住下去。」
陳太太驚叫:「憑什麼?!我們交了房費的!」
林奚點頭:「嗯,所以——現在方不方便過來退一下房費?」
陳太太瞪眼。
林奚笑眯眯:「陳太太,我想你在做出陷害我和婆婆的事之前,就應該料想到這一步了吧?」
陳太太:「……」
並不。
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的成為會被暴露出來。
林奚看她一眼,道:「請吧,來清算一下吧。」
陳太太不干,想鬧,陳先生拉了她一把,沉聲道:「時間還早,去找其他酒店吧。」
在這個家裡,陳先生不常坐決定,但一旦做決定,陳太太也極少反駁他,於是顧自生了會兒氣,最終還是妥協了。
送走了陳家一家,林奚走出酒店,看見茅薇正跪坐在那堆花瓣前,面容發愣。
她的身邊已經打包好了一袋花瓣,因為花瓣太多了,旁邊還放著幾個空袋。
她好多天沒睡好了,眼底下青黑一片,看起來非常憔悴。
林奚腳步頓住,站定在她身後。
她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靜靜站在她身後。
「我後悔了。」茅薇突然開口說,聲音低得風一吹就會消散一般。
她說,「我的愛人變成花之後做過智商鑑定,他比一般的花智商要高一些,我很高興,所以想多給他一些尊重,如非必要,不會去約束他。」
「我想更平等地與他相處,就像以前他作為人類時一樣。」
「但我不應該這麼做的,如果不是對他不加約束,他也不會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走出酒店,遭遇這些。」
茅薇的聲音中帶了些喑啞。
這段時間鎮上消失的那些花,多數是因為沒人管束出了家門才不見了的。
茅薇的初衷是好的,但結果有點傷人。
茅薇說:「但我最後悔的是在愛人去世後將他變成了花。」
她用帶了哭腔的聲音說,「是我不想放手,是我的挽留才讓他遭遇了這些。」
花需要在特定的花種中注入思念和執念,花種易尋,一般的百貨商店都有售賣,十分便宜,但培養花需要用上亡者的全部骨灰,所以說,一個人意外離世後,成為花的機會只有一次。
如果茅薇的花真的在這堆花瓣裡面,那麼茅薇這一次就真真切切失去了她的愛人。
「我好後悔。」茅薇說,說完捂住臉,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林奚下意識張口想安慰她兩句,說她的花不一定就遭遇了不測,可等嘴巴張口,她卻不想用虛假的說辭去欺騙這個可憐人,因為明眼人都清楚,這段時間丟失的花極大概率就在這裡了,在這堆突然冒出來的大量的花瓣裡面。
誰不清楚這些花曾經遭遇過什麼,他們是否經歷過痛苦,他們又為何被針對。
林奚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憤怒,對那個藏頭縮尾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