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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此地絕不可久留。
見主子沖他擺了擺手,立即拱手告辭,飛也似的跳窗出去了。
李家那位祖宗閉關三百年,據說離飛升只差一線兒,今日活生生被仙宗大人從洞窟中扯了出來。
只可惜他當時不在場,未能見到,兩個祖宗打架,是怎樣驚天動地的大場面。
方才仙宗那句,平平無奇,若是讓李家當權者聽見,恐會被嘔得當場吐血。
鳳鴉走後,慕衡不再姑息,一把捉住那隻不安分的小手。
低頭,對上一雙水霧迷濛的幽瞳,看著有幾分害怕,露出幾分哀求之色。
剛吃了丹藥,燒應當退了,再裝下去,可就是觸了他的逆鱗。
慕衡使了使力,仍未能將對方的手扒拉下去。
心知她最想知道的是什麼,偏不想——
那隻柔若無骨的手,又在扯他的衣服,活像是不怕死。
他不說話,她就一直扯,扯得他心煩意亂極了。
「我還沒那麼無聊,因為區區一個侍婢,就濫殺本門大弟子。」
聽到這句話,青姻才鬆了手。
適才想起,慕衡似乎也是修的劍道。
那股軟綿的力道一撤去,他便覺得心裡一空。
再站起身,果然,那女人已絲毫沒了反應。
他忽而怒了,俯下身去,雙掌用力的扳她坐起來,怒道:「在你心裡,本尊就那般不堪。」
青姻被劇烈搖晃了幾下,望著他,目光里有幾分茫然。
難道不是嗎,他懲罰了陸離,又殺了齊銘……縱使會傷害哥哥,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見她沒有否認,慕衡怒極,下一刻,卻見她額上又冒出豆大的汗珠,整個人失盡了血色。
「怎麼了。」他蹙眉,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她深呼吸幾次,心中苦笑,好不容易燒退了,又收到一天一夜未進食的苦果。
「慕衡,我疼。」胃裡被刀子翻攪似的,疼得渾身直冒冷汗,他手剛一鬆開,便整個人朝旁邊歪倒下去。
身子像蝦一般蜷弓著,小聲不住口的喊疼。
又摸了她的脈,根本檢查不出絲毫異樣。
「哪裡疼?」他忽然有些慌亂,俯下身仔細觀察她的面色,見她緊緊咬著唇,貝齒間幾乎都滲出血珠。
「不許咬!」一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微微張口,鬆開那已經被咬得殷紅腫脹的嘴唇。
青姻覺得這人真是兇惡極了,乾脆閉上眼睛,不想再看見他。
「本尊問你,哪裡疼!」慕衡湊近了,額頭抵上她的前額,語氣里有些發狠。
一隻手緩緩撫過她的臉,還有黏滑的液體打濕手心,涼得讓人心驚。
他幾乎立時就軟了下來。
「乖,快告訴我,哪裡疼。」他改為輕聲誘哄,將人提起來抱在了懷裡,輕輕拍打後背。
卻無人看見,在那雙鳳目中漸漸染上一層秋霜般的紅,她若再不開口,他恐怕就要瘋了。
青姻被一隻大手按著,頭伏在他肩膀上,鼻端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竭力忍住哭音,語聲顫著:「慕衡,你真是,太壞了。」
為什麼要耍著她,就像是貓逗弄老鼠似的,耍得她團團轉。
看著她擔驚受怕,很有意思是不是。
她也是有家人關心,有哥哥們寵愛的,憑什麼,他憑什麼。
「姻姻,你乖,告訴我哪裡疼。」慕衡簡直頭痛欲裂,一隻手撐著床柱,唇在她耳朵上輕輕碰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哪怕是上回她已經死了,都有自信能憑藉一己之力,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可是現在,卻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青姻發覺他身體也在顫抖,不禁後悔,剛才是不是不該那麼說他。
畢竟惹惱了他,自己從沒有好果子吃。
可是胃裡實在太疼了,他這種從來不需要進食的人,怎麼可能知道,挨了一天餓,又走了一天路是什麼感受。
稍微將頭抬離他的肩膀,青姻轉過臉去看他,對上那雙紅得像要殺人的眼眸,聲音輕細得讓人根本聽不清:「慕衡,我餓了,我餓得胃疼。」
「餓?」他恍惚了一瞬,適才明白過來』餓『是什麼。
昏黃的光暈里,她背後僅僅披著一層被褥,前面未著寸縷緊貼在他胸口,像一隻可憐又委屈的小白兔。
「等著。」他沉聲道,將她放回去躺平。
青姻眼睜睜看他大步走出去,關上了門。
經過方才一鬧,胃裡那股難受勁兒逐漸過去。
慕衡一定又在嘲笑他,覺得她麻煩極了。
天快亮了,她精神漸漸好了一些。
隱約聽見樓下一陣兵荒馬亂之聲,不一會兒,又安靜如初。
她強撐著取來一件換洗的衣服,正躲在紗帳里換上,廊上忽然傳來腳步聲。
見慕衡長腿踢了門進來,手上端著一個大碗,不由目瞪口呆。
他該不會,剛把酒樓的廚子喊醒來做飯吧。
一碗陽春麵,飄著幾絲蔥花,他拿著筷子立在床前,一張臉陰沉得可怕。
若非她先前的難受不似作偽,他真會以為,她是在裝病哄人。
青姻呆坐在床上,隔了一層薄薄的紗帳,一條黛藍色裙子剛套上身,腰帶和領子都還沒來得及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