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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之的身子一僵,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只指著自己的胸口,磕磕巴巴道:「你,你可別亂來,我,我這裡多的是心頭血,隨時能叫你灰飛煙滅。」
鷹弒嗤笑一聲,穆之頓時不敢吭聲了。
過了會兒,穆之見鷹弒遲遲沒有動作,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鷹弒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穆之被看得毛骨悚然,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
鷹弒突然笑了,他看著面前美貌驚人的人族姑娘,他回想過去漫長得數不清年月的時光,好像從未有過一人可以讓他這樣惦記,惦記到他明明大限已至,卻還硬撐著一口氣,想見她一面。
偏偏這個姑娘,怕他怕得要死。
偏偏她的血,可以置他於死地。
偏偏他,得不到她……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至少這一生,他眼中最後的景象,是她——他漫長又灰暗的人生里,唯一一抹燦爛明媚的亮色。
而更讓他欣慰的是,那個得到她的人,已然比他更早地長眠在弱水之濱,再也不能擁有她了。
第十一章 我會找到你,弱水為證
鷹弒倒下得很突然,不過在鷹弒倒下之後,穆之立刻便抓住機會轉身跑了。
沒一會兒,她就帶著軒轅宸、東白,還有一眾護衛趕了回來。
鷹弒還是保持著她離開前的姿勢,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軒轅宸率先上前查探,他伸手探了下鷹弒的鼻息,冷靜道:「他死了。」
「他怎麼才死啊?」穆之心有餘悸地問道,「不是說妖族覆亡了嗎?該不會其他妖族人也還活著吧?」
「應該不會,神石一旦被毀,他們就會喪失妖力,迅速變老,修為低的一日都熬不過,鷹弒屬於妖族修為極高的人,雖然能撐到現在,但也絕不會有能力傷到別人。」軒轅宸解釋道。
穆之一聽,頓時懊惱起來,自己剛剛的表現著實丟人,這鷹弒臨死前還耍她一回,著實可惡!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讓人族聞風喪膽的男人,曾對她有過那樣隱秘的心思。
可是這世間的感情本便是如此,出人意料,卻又無法強求。
能夠兩情相悅的,總歸是少數。
被鷹弒這麼一嚇,穆之對後山又有了陰影,老老實實在家呆了一陣。
司玉遲遲不歸,金圓圓又不知所蹤,穆之的日子過得乏味無趣。
這日,穆之實在是待不住了,帶著東白去了雲州城。
雲州城與以往有了些許不同,它是無相山和軒轅山莊之後、守衛人族的第三道防線,當日無相山結界被破後,雲州城也歷經了一場血戰,血戰之後的雲州城,少了繁華,多了沉重。
好在如今,它又恢復了往昔活力,只是,在每一個平和的面容背後,都還對過去那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有著難以磨滅的記憶。
穆之和東白去了熟悉的酒樓,酒樓里的說書先生仍在激情洋溢地講著一段段或真或假的傳說。
「話說這天族尊主帶著神石來到弱水之濱,將那神石投進弱水之後,妖族大軍瞬間潰敗,從此妖族湮滅於世……」穆之正在埋頭苦吃,就聽到說書先生說起司玉的事,她神情一凜,連忙把碗放下,專心致志地聽了起來。
「可那弱水之濱兇險異常,方圓百里,莫說是人,連花草樹木也無法生存,哪怕是飛鳥路過,也會灰飛煙滅,天族尊主雖有神力護體,卻早已消耗殆盡,所以……」
穆之的神色漸漸變了,若說剛剛她還只是興致勃勃地想聽故事,此刻,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結局。
那說書先生講到這裡,面上竟浮現悲痛之色,只聽他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們不知道他是如何進的弱水之濱,但是,從那之後,再也無人見他出來過……想必他已然不在人世……」
穆之的手一顫,驀地站起身,駁斥道:「你胡說!」
說書先生看向穆之,道:「在下所言,句句屬實。」
「你……」穆之氣得渾身發抖,一手指向東白,道:「東白,你告訴他,司玉根本就沒死……」
哪知東白卻垂著頭不吭聲。
穆之的心裡咯噔一下,眼眶倏地紅了,她一把抓住東白的衣領,強迫他抬頭,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道:「東白,你說,他沒事。」
東白的唇微微顫抖,面色有些發白,眼裡有淚水打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尊主說過他會回來的……」
穆之的身子一軟,像是被人驟然抽走了生機,直接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穆之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面死了很多人,軒轅慎、洛雲煙、金圓圓、公孫景……還有她自己。
最後,她感覺到自己化成了一陣煙,飄在空中,她看著腳下的土地,只覺得滿目瘡痍。
然後,她聽到了低低的哭聲。
她循著哭聲飄蕩而去,遠遠看見一個身著白衣的身影,他跪在血泊里,懷裡抱著她早已冰冷的屍首,神情麻木如雕塑。
如果不是聽到他的喉嚨里發出低啞的哭聲,如果不是看到他發紅的眼眶裡滾滾落下的熱淚,她會以為,他並沒有那麼傷心。
她突然就哭了,原來她的死並不能結束一切。
原來死去的她,仍然會心痛,會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