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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荀二拍胸脯打包票。
穆之掂著荀二的錢袋,有些苦惱,她這輩子只給金圓圓送過生辰禮物,送的還是國都最有名的包子鋪大肉包,既便宜實惠又能充分討得金圓圓歡心,堪稱完美。
可這公孫景什麼也不缺,她也不知他的喜好,著實不知該買些什麼。
穆之在街上愁眉不展地晃悠,這一晃悠就晃悠到了傍晚,街上的小販和行人都越發多了,滿街的花燈也都紛紛懸掛了起來,那些花燈五顏六色、形態可人,好看得很。
穆之眼睛一亮,買盞花燈不就好了?!
漂亮又應景!
穆之這麼想著,已經快步走到一個小攤前面,她高高興興地挑了個鯉魚形狀的五彩花燈,高高興興地付了錢,準備打道回府,可她剛走了兩步,身子就不由一僵,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站在不遠處的人群之中,可怖的陰陽臉上勾著一抹邪笑的人,不是鷹弒是誰?
手中的鯉魚花燈砰地掉落在地,穆之迅速地轉身,拔腿就跑。
天色漸暗,街上越發人滿為患,穆之雖然心急如焚,但也慶幸此時人多,便於隱藏。
她不敢回頭,只儘量將自己隱藏在人群里,然後小心地往前跑。
穆之越走越急,腳步越來越快,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可人太多了,她一時竟看不到鷹弒的蹤影。
就在她回頭的剎那,她驀地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可她還來不及抬頭,一隻手便箍住了她的腰。
那一刻,穆之的心跳差點停了,渾身血液亦變得冰涼。
「是我。」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聲音清潤如泉、宛如天籟,是現在的穆之連想也不敢想的聲音。
穆之緩緩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司,司玉?」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個月?兩個月?
不,不止了,距離那一日,已經過了整整一百天。
穆之怔怔地看著司玉,他仍是一襲白衣,如謫仙般俊美不凡。
那日她舉劍刺向大長老,被他親眼所見,他從始至終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她知道大長老在天族的份量,殺了大長老,便等於與整個天族為敵,她與他之間,再無可能。
她想,他這輩子也不會原諒她了。
即便在夢中,她也再沒有夢見過他了。
她以為他們的緣分已經盡了。
沒想到,此時此刻,他卻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穆之的眼中噙了淚,但她生生憋了回去。
她正想再開口,眼前的景象卻以極快的速度發生了變化,唯一不變的,是仍然緊緊抱住她的司玉。
轉瞬之間,她就已經離開了街道,出現在了雲州城最熱鬧的雲湖邊上。
雲湖周邊古樹繁茂,五彩繽紛的花燈已被點亮,湖中漂著一艘艘奢華精美的畫舫,悠揚的樂聲從畫舫中傳出,愉悅了湖邊的百姓。
穆之和司玉站在一棵較為隱蔽的古樹下,幾乎在落地的那一瞬,樹上的花燈就被司玉熄滅了。
周圍是美麗絕倫的雲湖夜景,眼前卻是一片昏暗,那人的手還放在自己的腰上,她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輪廓,可即便只是如此,她的心跳已如擂鼓。
穆之倏地回神,正要推開司玉,腰上的力道卻驟然一緊,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貼了過去,她登時動彈不得。
只見昏暗的古樹下,他深邃的目光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牢牢鎖住。
第一次,穆之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一樣的神色,不再是慣常的平靜溫和,而是布滿波濤,那裡面有憤怒,有疼惜,還有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穆之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占有欲?
這還是司玉嗎?
「司玉?」男子身上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裳傳遞到她的皮膚里,穆之有些緊張地喚了一聲。
「怎麼?」他終於開了口,只是聲音有些低沉沙啞。
「你,你先放開我。」穆之不自在地撇過頭,輕聲道。
司玉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鬆開了手,可穆之才剛後退一步,整個人突然便被司玉推到了樹幹上,他的力道並不算輕,穆之的後背撞到樹幹,隱隱有些發疼,她蹙了眉,剛想直起身,司玉已經欺身過來,居高臨下地將她重新困在了懷裡。
「你做什麼?」穆之微微仰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司玉,有些無措地問道。
「我想起了一些事,穆之,讓我恨不能……」司玉低頭看著在自己懷中的女子,緩緩開口。
恨不能掐死她。
她怎麼可以在冷落他、疏遠他、離開他,狠心地說不愛他之後,又厚顏無恥地將他誘至歡喜天中,與他度過纏綿的一生?
她怎麼可以在度過那樣的一生後,自私地帶走那份本也該屬於他的記憶,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毫不留戀地去妖族赴死?
司玉的眼中有憤恨和痛苦之色悄然崩現,他想起那六場時光里,她與他說過的同一番話。
那時她將玲瓏玉還給他,眉眼中再無一絲情意,她說:「司玉,我已不愛你,相信你貴為天族尊主,一定不屑於與我糾纏。」
他一生不曾為任何事物動心,唯一一次動心,卻落得如此下場,連想要挽回都不能。
可縱然他的一顆心被無情踐踏,他仍然選擇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