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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毛尖是冬奉尋來贈予千機子的,被她瞧見了,想著秦無相愛喝茶,就開口要來了。
青洵低下頭,應了她的話:
「是。」
青洵走進了殿中,要拿走桌上的茶壺。他才一靠近,就見那妖族皇子,以一雙妖異得有些過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瞧。
青洵記得,穆仙子曾經說她三師兄是個性子柔軟的人。
但他此時卻覺得。
秦無相看他的眼神,著實不是一個性情軟和之人會有的。
妖族唯一的皇子側著頭,眉眼之間帶著不真切的淺淡笑意,細細打量著他。
他銀髮垂落,每一根皆在窗外映進的輝光中映出金屬光澤,散發著一種冷厲妖異,鋒利得隨時能割斷他人咽喉的危險感。
秦無相道:「你也是個混血?」
「是、是的。」
青洵吞吞吐吐地答道,
「不過我是魔族的混血。」
在青洵被看得頭皮發麻,伸出去拿茶壺的手都忍不住要顫抖時,秦無相終於將他目光中某種極具壓迫力的東西收斂起來了。
秦無相將紫砂壺遞給他,道:
「根骨還算不錯,就是起步太晚了些。」
青洵接過紫砂壺,手指繃得有些緊。他低著頭,表情隱忍,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可又什麼都沒說,轉頭走出去了。
江連有些看不下去,道:
「你怎麼能這樣欺負人?」
秦無相若無其事地道:
「我哪句話欺負他了?」
江連:「……」
※
天氣漸漸地暖起來了。
青洵於崖邊演武台上練劍,習劍一年有餘,他已不像當初那樣磕磕絆絆,走式雖還不熟練,卻順暢了許多。
「你太用力了。」
穆晴道,「如此行劍會不夠順暢,出劍之後,收式不夠自如,會被人找出空隙。」
「是,多謝穆仙子教誨。」
青洵得了她的指教,立刻就要再將劍式演練一遍。
穆晴遞了一張帕子給青洵:
「你劍中有心事,怎麼了,誰刺激到你了?」
青洵接了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說道:「沒有的事。」
他不願答,穆晴也不強迫他。
這世上的人,誰還沒有一兩件不願說出口的事情呢?為此而起情緒,致使修行一時有些窒礙,也實屬正常。
穆晴道:
「歇一會兒吧。」
青洵搖了搖頭,緊緊握著劍柄,說道:
「我不想輸。」
他太累了,說出的話都是氣息不勻的。可這一句話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決心與執拗。
穆晴瞧著他這樣子,忍不住彎起了眉眼。
青洵道:「穆仙子笑什麼?」
是不認同他的決心嗎?
「想起來我小時候的樣子了。」
穆晴道,「我自習劍起,就一心求勝,不願意輸。若是輸了,便會廢寢忘食地練劍,想盡辦法贏回來。」
豐天瀾斥她,求勝心太強,執念太過,心性偏激,不符合無情道修士的道。
秦淮倒是挺開心的。
他說:「這才配做我的徒弟。」
說起來,秦淮也是個胸襟寬廣的妙人。
他的大徒弟和四徒弟的志向,皆是超越他,成為天下第一。秦淮不僅不生氣,還總會為他們有志氣,而覺得高興。
這修真界可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師父。
穆晴有些感慨,對青洵道:
「青洵,修行路長,不管以後會遇到何種挫折,都不要忘了你現在的這顆心。」
「你要記得,你不想輸。」
青洵聽得似懂非懂。
但是他一向很聽穆晴的話,穆晴說什麼,他都願意照做。
「我必然謹記仙子教誨。」
※
春去秋來,時間眨眼而逝。
星傾閣大比將至,雲崖山對外開放,納五洲四海來客。
穆晴已有近兩年時間沒在外活動,名聲逐漸淡卻。但她殺仙修,叛仙閣的罪名仍在,不好現身活動。
天機閣也已經隱匿於世。
於是這待客之事,就被交給了平日裡經營各處星傾閣的鬼怪們,和被穆晴救助的合歡派眾弟子。
合歡派不要緊,雖不算正道,但目前也只是被趕出地盤,失去掌門,再起不能的一盤散沙,在修真界眾人的眼中已算不得什麼。
穆晴仔細叮嚀過,接待賓客時,千萬不要口出淫.言浪語,就放他們去了。
問題是鬼市。
穆晴很擔心鬼市暴露,不過沉魚夜說有辦法掩飾眾鬼身上的鬼氣。
穆晴想了想,這兩年來,各地星傾閣一直是鬼修們在經營,似乎從沒出現過被戳破身份之事,便信了沉魚夜,隨他安排了。
穆晴隱於暗處,盯著各方人馬的動作。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從西洲來的人馬有兩批,都是魔宗的。一批穿著紅黑色的魔宗弟子服,另一批則是身著金紋黑衣,看氣息也是魔族。
穆晴問:「怎麼回事?」
一族派出兩支隊伍來,這可真是荒誕之事,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話。
千機子看著那批著金紋黑衣的魔修,道:
「那是古魔族,他們如今的族姓是孟,你可有想起什麼人?」
「夢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