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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夜看著穆晴終於舒展的眉峰,和帶上了些許笑意的明眸,不由也輕笑起來,道:
「是穆仙子喜歡的模樣便好。」
只不過,欣喜的同時,沉魚夜覺得自己心中某一處有些難過。
他先前說合歡派弟子。
多情亦是無情,最適合無情道。
而穆晴也是一樣的。
她愛山水風景,也愛盛世浮華,愛世間百態。她對萬物皆有情,卻不會將情留駐於某一人,某一物身上。
她最是多情,也最是無情。
能夠遇到穆晴,傾慕於她,是世上最幸運的事,也是最不幸之事。
※
夜幕很快降臨。
穆晴和沉魚夜離開鄔城,前往離河河畔。
百年前,穆晴在這附近先後與魔將孟離和魔君祌琰大戰,將離河折斷,藏萬劍的滄夷劍冢也被她炸成了萬劍坑。
穆晴穿過樹林,發現河床下的巨坑仍在。
但離河之水卻未斷絕,似是被某種奇異力量托著,懸在空中,河水湍湍,自南向北流去。
穆晴問道:
「這是誰做的?」
沉魚夜淺笑著道:
「百年前竊魔宗時,合歡派重新拿回鄔城,羅旭見到這城外的巨坑,和眾人說沒必要修補,浪費錢財,留著當個景觀也不錯。」
「誰知說完這話沒過多久,巨坑仍在,離河之水卻自行懸於巨坑之上,開始續流了。」
穆晴:「……」
這是修真界版本的詭異故事嗎?
沉魚夜問道:
「穆仙子你說,這是誰做的呢?」
穆晴想了想,不確信道:
「鬼界?」
沉魚夜點了點頭,道:
「離河斷流時,黃泉忘川也斷流了,一群水鬼無處安置,該受弱水浸泡之苦的惡鬼也無法受罰,影響到了鬼界秩序。」
「見陽間這些修士就是不肯修理離河河道,鬼界沒辦法,只好自己出馬了。」
穆晴:「……」
……對不起。
沉魚夜瞧了瞧月色,道:
「快要到子時了。」
穆晴已經上了木舟。
沉魚夜將拓印了鬼界地標的牛皮紙交給穆晴,交代道:
「此去鬼界一行,我無法相陪,穆仙子獨身一人,還請保重。」
沉魚夜是鬼界逃犯。
他敢到這離河旁邊,便已經足夠有勇氣。若是敢順著這離河下鬼界,就不是膽不膽大的問題了,是送命找死。
摘星從劍里跳了出來,不滿道:
「什麼叫獨身一人,還有我呢。」
沉魚夜怔了一下,微笑道:
「也對,那麼,便祝穆仙子此行順利。」
話語落下,他解開了木舟的繩子。他站在岸上,看著穆晴乘在舟中,在漫布陰氣詭霧的離河上順水漂行,越來越遠。
※
西洲,魔城。
魔城與前魔君的極樂殿建在一處,又因前魔君祌琰曾統治過整個西洲,魔城便也被稱之為西洲的都城。
祌琰落在了魔城之外。
自當年離開極樂殿,去中州攻雲崖山,欲取星傾閣,卻反被穆晴和千機子算計,囚困於雲崖山地牢之中,已過百年時間。
這百年裡,他只知道穆晴登上了魔尊之位,除此之外,就沒有了解到半點關於西洲的消息。
如今趁巫族攻山脫困,回返西洲。
祌琰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熟悉西洲了。
眼前的魔城雖還叫魔城,卻與百年前的模樣大相逕庭。
城門大開,穿紅衣的魔修們從裡面走出來,穿素色衣裳的仙修們走在後方,和魔修們稍稍保留了距離,但卻不躲藏也不遮掩。
還有混血和凡人,生著一對兔耳的姑娘和人族青年走在一起,姑娘嘴裡嘟囔著「買了些藥材給婆婆補身體」之類的話。
祌琰:「……」
這是什麼氛圍?
這不是他認識的魔城。
他擰著眉站在城外,盯著巨大的城門和城牆看了半晌,搖晃著手中扇子,準備進城去看看裡面變成了什麼樣子。
祌琰下定了決心,邁步進城。
「唉,你停下!」
城門邊的守衛叫住了他,
「過來登記,登記完了才能進去。」
祌琰:「……」
守衛問道:
「愣著做什麼呢?你到底進不進城?」
一身紅衣的魔修收攏手中摺扇,妖冶異域眉眼中,染上了一分興味盎然的笑意。
他道:「進,為何不進?」
守衛:「……」
這人笑什麼?
守衛疑惑地看了祌琰兩眼,遞出筆道:
「進就登記,在這裡寫名字,這裡寫你出身之地。」
祌琰隨便編了身份和來歷,以術法糊弄過去名冊上的測謊術法,在守衛點頭之後,搖著扇子進城了。
守衛又盯著祌琰的背影看了一陣,嘀咕道:
「我怎麼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人?」
遠處,元穎和鬼將目睹了這一幕。
元穎疑惑道:
「進魔城還老老實實登記名冊,他真的是魔君嗎?」
鬼將強調道:
「是前魔君。這魔城和極樂殿都已經不屬於他了,是星傾閣和合歡派的,他是個外人,當然要登記。」
元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