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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晴說道:
「斷凡塵是對普通人家的規定,你家……」
南洲巫族祁家,那哪裡算是凡塵?
祁元白點了點頭,說道:
「對啊,我家就是普通人家,就是有錢了一點而已,還沒你家有錢呢。」
穆晴又道:「南洲巫族……」
「小師妹,你說什麼呢?」
祁元白問道,「什麼南洲巫族,我怎麼沒聽過?」
祁元白看著穆晴,英俊眉眼之中盈滿開朗笑意。不似穆晴從前認識的祁元白,笑起來的模樣看似開心,實則藏著滿滿的憂愁。
穆晴看著無憂無慮的祁元白,看著看著,只覺得這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穆晴發現,自己腦海中,有什麼東西開始模糊了。
她一邊在想,面前這個二師兄是假的。
一邊又覺得,這又何嘗不是二師兄最期待的模樣呢?
穆晴露出了笑容來。
她說道:「沒什麼。」
祁元白雖然覺得古怪,但他看著這個笑得正開心的穆晴,便也就打消了疑慮。
他想,師妹才七歲,正是愛做夢,思想天馬行空的年紀呢。有些奇怪的想法和言語,也不是什麼問題。
穆晴拉著他的手,問道:
「二師兄,你什麼時候出去歷練啊?」
「怎麼了,想讓我帶上你啊?」
祁元白拒絕道,
「這可不行,小師叔如果發現了,一定會打死我的。如果師父恰巧出關,那就是混合雙打。」
秦淮,化神期,天下第一劍。
豐天瀾,化神期,曾經是個劍修,有「殺神」之名。
這混合雙打的配製太過豪華,肯定會死人的。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的:
「你回來時給我帶米花糖和奶糕,好不好?」
祁元白點了點頭,又問道:
「想吃鮮花餅嗎?」
穆晴道:「要玫瑰餡的。」
「其實茉莉的也很好吃。」
祁元白拉著穆晴,問道,
「要回問劍峰嗎?小師叔這幾天應該會比較忙,顧不上你,我來教你練劍吧?」
穆晴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你等我一下,我有東西沒拿。」
說完,她就將祁元白甩在原地,從後門進了主峰樓閣。她沿著樓梯跑著,腳步飛快,風一般地登上了三樓。
她推開用毛頭紙糊過的木門。
滿室兵器現於眼前。
豐天瀾有收藏兵器的習慣。
他和秦淮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師兄弟,但他二人的習慣卻不同。
豐天瀾比秦淮講究太多,不會拿到什麼東西,就往乾坤袋裡一扔,而是會尋個地方,好好擺放起來,就算用不上這些東西,也不要讓它們失去了觀賞的價值。
穆晴費了好大力氣,才從窗邊拖過一張桌子。她踩著桌子,踮著腳,從掛架上抽出一把劍來。
她已經明白了天機石這一關的試煉。
這一關將她投進了過往,將一切最美好、最圓滿的事物映於她眼中,只要她動搖了,產生了「這樣真好」的想法,這幻境就會開始侵蝕她的腦識。
她會開始遺忘已有的記憶。
她會將這幻境當成真實。
她會被永生永世困在這美好的夢裡,再也不會醒來。
穆晴深吸一口氣,將劍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夢雖然美好,卻永遠只是夢。
她想要醒過來。
「穆晴!」
一聲厲喝貫徹於耳,
「你在做什麼?」
是豐天瀾的聲音。
也不知是天機石為困住她,才叫他上樓。還是這個幻境中虛假的豐天瀾聽見了動靜,才到樓上來查看情況。
但無論是哪種情況,穆晴都得離開。
她心一橫,握著長劍,犁過自己的脖頸。
殷紅的血濺了一地一牆。
穆晴倒落時,看見了豐天瀾心痛至極的神情——她當初在雲崖山,以自刎來脅迫他時,他就是這樣的表情。
穆晴的心顫了一下。
心生動搖剎那,天機石力量又盛!
※
「嘩啦——」
穆晴倒落後,沒有觸及地面,而是在一片冰冷和漆黑之中不斷下沉。
她似乎是在……水裡?
穆晴剛剛想明白,還未來得及反應。
便有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伸入水中,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自水中拽起。
出水剎那,眼前驟明。
是後山的瀑布……
拉著她的是一名一身白衣,烏髮未束冠的劍修。他低頭看她,輪廓乾淨的眉眼之中滿含著溫和的笑意。
「阿晴,你掉進水中,怎麼都不掙扎?」
劍修語帶笑意,道,
「因為師父給你布置的功課太辛苦,你就裝死來嚇師父嗎?」
穆晴茫然了一會兒。
腦海中漸漸浮現出記憶。
現在她八歲,還在鍛體,已經進行到坐在大石頭上,在瀑布水簾下打坐入定的程度了。
秦淮這段時間沒有閉關。
他和豐天瀾交替著陪她坐在瀑布下練功,來時都是一身乾爽、仙氣飄飄,去時一邊給濕成落湯雞的自己施法術,一邊繞道去五穀堂要靈姜,給穆晴煮驅寒的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