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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倒也不惱,還很得意,說道:
「她叫我狐狸精,證明我迷人啊。」
心愛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就算罵他,只要滿含愛意,他也甘之如飴。
一進暖閣,江琅便愣住了。
「桃花香……?」
她抬起頭,看見了一棵桃樹。
桃樹還未完全開花,只有一段枝梢上綻開了兩三朵粉花。
厲無月將這桃樹弄過來,日日夜夜心急如焚地等著,想快點給江琅一個驚喜。就這麼焦急地等了半年,這桃樹才終於養開了花。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不等桃樹開到滿梢粉色,便將江琅拉了過來,叫她賞這枝頭的兩三朵花。
江琅生在北地。
她只在很久以前,離開北地去外面的時候,見過桃樹花開,大片粉雪的美景。只一眼,她便愛上了桃樹。
可惜修真界實在太亂,不安全,她不得已回了北地,後來很少再有機會出去。
厲無月與她求親,她不應。
厲無月問她,情投意合,門當戶對,還欠什麼?
江琅想,是情投意合沒錯,門當戶對嘛,就實在有點高估了江家。
她只是覺得,當年是自己先追的厲無月,有點沒面子,如今也讓他嘗嘗追人的滋味,便要稍稍拍拖一下。
她似是故意想為難他,又是真心期盼,便說要桃樹,要看桃花。
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江琅看著那小小粉花,愣住未動。
厲無月以為她不滿意,問道:
「一棵是不是不夠?我多尋一些來,暖閣已經蓋起來了,能養活一棵,也能養活百棵千棵。」
江琅回過神來,對著他笑,說道:
「你可千萬別再尋別的桃樹。」
「一棵足以,一棵才珍重,才值得愛惜。」
厲無月覓得了她話中深意,疲憊道:
「知道,說過多少遍了?此生此世,只你一人,心是你的,身也是你的。」
厲無月未曾提起過。
但秦無相從江連那聽說過,厲無月當年因只娶一妻,娶的還是個人族,受到了族中怎樣的為難。
族中強調血脈重要,純血重要,厲無月便對那些族老們說道:那你們把我的位置拿走吧,我不做妖皇了,做個遊手好閒的王爺也省心。
江琅聽了他的保證,笑得更開心了。
她走近桃樹,輕輕伸手碰了一下粉嫩小花,漫不經心地問道:
「狐狸精,你什麼時候與我結親?」
厲無月有些不可置信道:
「我求了你那麼多次,你都不應,就這麼一棵樹,你就應了?」
江琅放下手,碰了碰肚腹,道:
「還有一事,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厲無月:「……?」
秦無相豎起了耳朵,他十分好奇父皇的答案。
厲無月的求生欲十分旺盛,他說道:
「這事我說了又不算,得聽這孩子自己的。是兒子我就喜歡兒子,是女兒我就喜歡女兒。」
江琅笑了起來,道:
「有你做父親,這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厲無月攜著她的手,道:
「有你做母親,不也很幸福嗎?」
「那當然了。」
「你就不能謙虛一點嗎?」
……
父母的調笑拌嘴聲,在秦無相耳邊漸漸淡去。
夢境消退,無影無蹤。
秦無相睜開眼睛,暖閣里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但桃花香氣在,父母的身形和聲音,也好像還在耳邊。
秦無相抬頭看著淡粉成片如雪,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看看手中的醉光陰。
桃源名酒,一醉夢往昔。
他到此時方知,穆晴送他的賀禮是什麼。
是這一棵桃樹,是一段往昔光陰。
秦無相想。
這一定是自己此生得到的最珍重的禮物。
不在價值,而在心意。
秦無相抿著唇,露出了一個極淺淡的笑容。
他低聲道:
「父皇,母后,雖然生命曲折,但好在最終不負你們所望,我的確成了這天底下最幸福之人。」
「母后,你可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她小孩子氣,愛玩鬧,但卻是這世上我所遇見的,最溫柔善良,最可靠,最堅韌之人。」
※
穆晴被帶回了住處,塞進了床榻被褥間,昏昏沉沉地睡著。
豐天瀾站在榻邊,說道:
「她只是喝醉了罷了,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
宴席散後,豐天瀾本在和許多其他門派之人談話。摘星緊張兮兮地來喊他,叫他去看一看穆晴。
豐天瀾只能告別了好友,約定來日有空再談,來了穆晴這裡。
摘星道:「化神期真的會喝醉,醉到睡覺啊?」
元穎捧著臉,坐在一邊道:
「真的會醉的,我都和你說了,是你不信。」
他們兩人就坐在離穆晴不遠的地方,不知道是怕豐天瀾生氣,還是怕吵到穆晴睡覺,拌嘴都壓低了聲音。
「沒出息,喝這麼多。」
豐天瀾看著穆晴恬靜的睡顏,又改了口,
「不過能睡上一覺也好,你也有許久未休息了。」
他抬手,就像過往穆晴生病時一樣,幫她拉了被子,又掖起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