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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訣從思索中驚醒,她反應過來佩特羅尼說了些什麼,簡直恨不得堵上佩特羅尼的嘴。
他實在是太會說話了,幾乎每一句話都踩在海妖脆弱的自尊心上。
別人看不出那張被黑色花紋占據地臉上有什麼表情,姬訣卻不看臉都能感受到海妖身上的情緒。
大概是在海妖中的幻境待得太久了,她對於海妖的了解也比較多。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偏過頭也無法躲避佩特羅尼的注視,便緩緩的低下了頭。
恐懼,不安,瑟縮,畏懼,難過……
他想要擋住自己火辣辣發痛的臉,心跳變得很沉重,心口的皮膚微微發硬。
他想要逃走,卻動都動不了。
姬訣幾乎是同時從海妖微微收緊的肩膀,彎曲的脊骨上感受到了難過。
現在話已經出口,想要讓佩特羅尼把說出來的話咽回去肯定來不及了。
少女只好瞪了佩特羅尼一眼,「閉嘴。」
佩特羅尼還想再說什麼,但某種神力在他的身上發揮了作用,使他連嘴都張不開。
他盯著阿爾彌斯,微微眯了眯眼,目光陰沉。
她有意不看海妖王,不看他的臉,不給予他任何安慰。
這種時候說什麼『你其實狀態沒那麼糟糕』只會火上澆油,讓他更生氣和不安。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需要不被注視,短暫的被忽略,才能感到好受一點。
姬訣看向兩尾美麗的女性海妖,將自己的注意力暫時全部給她們,「他的情況比較複雜,我想要帶走他不是因為更偏愛男性海妖。菲娜,艾克薇,你們是我見過最強大美麗海妖。王庭需要你們。」
少女的目光真誠,「你們的族人需要你們來守護,我作為王決定暫時離開王庭遠行是失職的。請你們暫時代替我來保護好這座美麗的城市和族人。你們會做到的對嗎?」
菲娜完全無法抵抗這樣的注視,她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哦,好吧。我是說……我會做好的。您放心。」
艾克薇笑道:「當然,我作為先知會永遠和族人在一起。」
姬訣各自和她們擁抱,簡短的告別,然後將她們送出門。
回過頭,她看著阿爾彌斯說道:「阿爾彌斯,你先帶著他離開好嗎?我想跟他單獨談談。」
阿爾彌斯微笑著點頭,指尖微動,一道神力纏繞住佩特羅尼,將他安安靜靜地拖了出去。
只剩下姬訣和海妖兩個人留在這裡。
姬訣慢慢的靠近海妖走了一步,腳步很輕,眼中有一點憂慮,動作小心翼翼地。
這樣地動作和靠近,以她對於這尾海妖了解來說是很冒險的舉動。
他可能會跑。
如果他跑掉的話,她就只能命令他老實回來,跟著她了。
因為主奴契約,奴隸無法違背她這個主人的命令。
她應該狠心一點的。
可是看到那雙眼,總是會忍不住心軟。
他終究不是什麼人工智障,也不是什麼沒有情感的家政程序。
初見時,他的雙眸是晦暗的,如同鮮血凝結般的暗紅。
兇狠,極具穿透力,同樣也很有生命力。
讓她產生面對危險的本能戰慄,同時又讓她想起原野中自由奔跑的野獸。
海妖一族身上最大的特性大概就是自由,他們太愛自由。
一旦愛上某個人,便不再自由。
那對於海妖來說是跟死亡一樣可怕的事情。
海妖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無法理解原野上奔跑的野獸為什麼會對一個虛假的從未真實存在過的幻影如此痴迷。
痴迷到甘願放棄自由,甚至是生命。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海妖的不安,畏怯,內向,沉默卻是真的。
有著兇狠眼神的捕獵者,卻總是會在熱鬧喧囂中落荒而逃。
他太鮮活了,姬訣沒辦法那麼理所當然把一個鮮活的生命當作自己的所有物。
她很清楚,她可以用主奴契約強行命令他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死亡,他都無法違抗她的命令。
但他不是機器人,他有著自己的意志。
忽略他的意志,對他進行命令,以海妖的性格極有可能會自毀自傷。
可放他自由,他大概率也會自毀自傷。
就很難辦。
這種隨時會自毀的不穩定真的很棘手。
正是因為他的狀態不穩定,姬訣才決定帶他一起走。
她帶著佩特羅尼是為了其他人的免遭佩特羅尼的毒手,少幾個受害者。
那麼帶著海妖就純粹是為了防止她接到消息說『一個不幸的消息,您的任務目標海妖王已死亡,死因系自殺』。
上岸說不定還能找找辦法,讓他的狀態恢復。
自從他跑出來剛了一次阿法思正面之後,這幾天他的狀態是肉眼可見的不斷加速惡化。
姬訣有想過,他這個黑色的花紋,失控的頭髮是他精神狀態崩潰後產生的。
或許,只要他的情緒能夠恢復平穩,身上的這些狀態也能恢復正常?
姬訣走這麼幾步,短短數秒,腦子裡已經滑過了一堆想法。
甚至鬼使神差想到和尚割肉餵給阿法思,阿法思臉上的花紋就長好了的場景。
那天阿法思好像也拿這個誘惑海妖來著,達伽納的肉包治疑難雜症,名副其實的神仙肉,連這個世界的神明都會饞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