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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蚩尤眼前一黑,劇痛攻心,登時翻身摔飛出百丈開外。晏紫蘇大駭,騎鳥疾沖,堪堪將他抄身接住。
蚩尤抬手一看,掌心黑紫,手臂淤腫,幾條經脈火燒火燎,業已灼斷,又驚又怒,驀地回頭望去,此人究竟是誰?竟連已臻小神位之境的自己,也無法招架其一掌。
火光明滅,萬籟俱寂,所有的人都瞠目結舌,仰頭上望。
但見那人凝立半空,呆呆地翻看著苗刀,喃喃自語,赫然是一個胖墩墩的老頭,臉色青碧如鬼,眼白上翻,口涎沿著嘴角不斷滴落,說不出的醜陋可怖,倒想是剛從墳墓里爬出的殭屍一般。
句芒、雷神都已恢復人身,踏空而立,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除了已故的神農,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將他們二人這般一掌震散?單從適才那一掌來看,五行畢集,相激相生,難道此人也是五德之身?
句芒思緒飛轉,想遍了大荒所有的高手,也無法與此人聯繫一處。眯起雙眼,灼灼地凝視著他手中的苗刀,妒怒如焚,雙手畢集真氣,微笑道:「這位朋友,長生刀是我族第一神器,看也看過了,能否請將之歸還本族?」
那人置若罔聞,只是歪著頭,喃喃道:「長生刀?我為何要這長生刀?這裡是哪裡?我是誰?我又為何要到這裡?我到底是誰?」眼白翻動,滿是茫然、苦惱、恐懼、厭煩的神色。
忽聽一人高聲道:「你是我的影子靈威仰。我到了這裡,你自然要隨我來到這裡。!」
眾人大凜,轉頭望去,哄然驚呼,山崖上站著三個人,除了一個戴著藤木面具的青衣人前所未見外,另外兩個赫然是被囚禁於地牢的姑射仙子與夸父。
蚩尤腦中嗡然一響,狂喜如爆,險些喊出聲來,晏紫蘇臉上亦漾開燦爛笑靨,雖然瞧不見他的臉頰,卻已料定他必是拓拔野無疑。
那矮胖老者聞言陡然大震,眼白連翻,咧嘴大笑道:「是了!你是靈感仰!我是你的影子靈威仰!」
右手凌空一探,登時抓來一片斷木,「哧哧」疾刻,做了一個青木面具,戴在自己臉上。
聽到「靈感仰」三字,句芒的臉色倏然劇變,說不出的僵硬古怪,群雄個個皆是譁然鼎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拓拔野瞥見句芒的表情,心中一動,暗想:「也不知靈感仰被陷鬼國之事,與句芒老賊有沒有關係?就算無關,我也以牙還牙,栽贓陷害,讓他百口莫辯。」
當下冷冷地凝視著木神,淡然道:「句木神,多謝你當日和汁光紀這般對待寡人。若不是被你害得困在地底,人鬼不如,寡人又怎能陰差陽錯,練成『碧火金光刀』?又怎會到達北海,得知『盤古九碑』的秘密?」
句芒周身一震,臉色慘白,又驟然化為鐵青,眼中儘是恐懼之色,群雄大嘩,紛紛轉頭朝他望去。
拓拔野心中一凜,登時知道自己猜得沒錯,精神大振,森然道:「句木神,你為了篡奪青帝之位,勾結燭龍、烈碧光晟,籌謀得可真是長遠哪。先害寡人,再害雷神,而後又把聖女仙子送與燭鼓之糟蹋,奸計敗露,竟然又誣陷聖女清白……嘿嘿,文長老,按照族規,該定他什麼罪?」
眾人譁然,文熙俊驚疑不定,顫聲道:「閣下……閣下真的是靈青帝麼?如果閣下所言屬實,句神上至少犯了八條重罪,就算是誅殺九族、形神盡滅,也不為過……」
句芒突然哈哈大笑道:「哪裡來的小賊裝神弄鬼,竟敢冒充靈青帝!你若真是陛下,就摘下面具讓我們瞧一個究竟。遮遮掩掩的,莫非是我們認識的什麼敵賊歹寇麼?」
忽聽一個柔媚悅耳的聲音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的面貌尚且可以千變萬化,何況人心?縱然讓你見著了臉容,你便能猜著其心麼?」月色下,一個白髮紫裳的美貌女子翩然踏波飛來,在崖石上落定。
姑射仙子叫道:「姑姑!」木族群雄中幾個年老的長老神色陡變,失聲道:「空桑仙子!」眾人又是一陣譁然。
空桑仙子與神農之事沸沸揚揚,大荒人所盡知,木族的後輩貴侯聞名久矣,今日卻是初次見著。一見之下,心中均是怦怦大跳,暗想:「難怪當年神農為了她,竟險些連神帝之位也不要了。」
靈威仰聽見她的聲音,如遭電擊,陡然大震,轉過身,眼白翻動,仿佛在凝視著她一般,青碧的臉上突然綻放出奇異的光彩,就連握著苗刀的手,也在不住地顫抖。
空桑仙子對著他嫣然一笑,又是溫柔又是淒涼,淡淡道:「這句話是兩百二十多年前,陛下告訴我的,不知陛下還記得麼?」
群雄嘩聲大作,文熙俊臉色微變,大為緊張,沉聲道:「仙子,你是說這個人才是陛下麼?」
靈威仰對周遭一切置若罔聞,怔怔地看著她,動也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字字地道:「是了!你是空桑仙子!我是靈感仰!我是靈感仰!」
喃喃重複了幾遍,聲音越來越大,驀地仰頭哈哈狂笑,道:「我是靈威仰!我是大荒青帝靈威仰!」笑聲如雷鳴滾滾迴蕩,又驚又喜,歡呼如潮。
拓拔野心下大感意外,想不到靈感仰經脈錯亂,走火入魔而引致的癲狂,竟會因空桑仙子一語而恢復正常。微微一笑,忽想,空桑於他,是不是也正如龍女於己呢?鯤魚腹中朝夕相處了數月,對這「老匹夫」也沒有從前那般厭憎了,倒有些親切之感,此刻見他恢復記憶,也不由暗暗為他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