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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的六輛飛車再不敢冒險,唯有繼續乘風破浪,朝北急馳。所幸這冰洋氣候太過惡劣,凶獸巨魚也難以生存,一路行去,倒也沒遇見其他巨獸突襲。
遠遠地,聽見後方傳來若有若無的鳥叫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似乎有萬千鳥群緊隨追來。
又飛了一個多時辰,飛車「格格」作響,顛得幾欲散架了。眾人腹中亦是翻江倒海,五臟六腑都似錯位一般。說不出的煩悶噁心。唯有雨師薇睜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窗外,大感好奇有趣。
「咦?那是什麼?」她花容微變,又驚又喜,指著茫茫白霧失聲低呼。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在左前方霧氣突然聚散離合,隱隱可以瞧見山嶽行廓;狂風鼓舞,傳來幾聲嬰兒哭啼似的奇怪鳥鳴。想要凝神再聽,卻有寂然無聲了。
汁玄青低聲道:「這是『鬼嬰鳥』,傳說是有夭折嬰兒的魂魄所化,飛不到仙界,只能在平丘極淵盤旋,每天每夜,都在呼喚著她的母親……」說到最後一句時,妙目中閃過悲楚,憤恨,傷心,懊悔混雜的古怪神色。聲音輕顫,頓住不語。
拓拔野知她必是想起了死去了公孫青陽,心中微微一震,暗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雖造孽深重,但愛子之心。卻與常人無異。」對她的厭憎之意稍有減緩。
鬼嬰鳥是極淵獨有的凶禽,鳥啼既聞,平丘自然在望了。眾人大喜,如釋重負,水龍琳的俏臉卻沉了下去。
烏絲蘭瑪嫣然一笑,柔聲道:「青陽未死,汁姐姐又何必傷懷?等大事既了,你們母子自然就能團圓了。瞧著他長大成人的摸樣,姐姐必定覺得吃什麼苦,全都不枉啦……」
「青陽?」拓拔野聞聲大震,驚愕不已,難道這「母子團圓」指的竟不是公孫嬰侯,而是死了十多年的公孫青陽?
汁玄青蒼白的臉顏紅暈泛起,似悲似喜,徐徐道:「烏絲蘭瑪妹子,醜話說在前頭,若讓我發覺那孩子不是青陽……」
烏絲蘭瑪格格一笑,截口道:「母子連心,一見便知。烏絲蘭瑪就算是吃了龍鯨猛獁膽,也不敢拿此事矇騙汁姐姐。否則,就算汁姐姐饒的了我,陽極真神又豈能答應?」
「你知道便好。」
汁玄青點了點頭,傲然一笑,帶著幾分淡淡的淒涼,「嬰侯是個極孝順的孩子。青陽被那小賤人擄去,這些年來,他始終自怨自艾。若是他們兄弟當真能夠重逢,也不知會多麼歡喜……」
拓拔野聽的驚疑不定,公孫青陽落入天帝冰壑中,縱然不曾摔死,也早被雪鷲爭啄分食,又怎會被遠在萬里之外的烏絲蘭瑪所得?就算真被她路過所救,她又怎能知道那嬰孩便是波母之子?
烏絲蘭瑪笑道:「陽極真神現在多半已經和龍女成婚啦,等到汁姐姐帶著青陽回到地丘,一家團員,雙喜臨門,那才叫歡喜呢。」
拓拔野心中一震,原來波母竟還不知道公孫嬰侯被困於地底之事!
烏絲蘭瑪必定是封鎖消息,不讓波母知道地丘之戰,好讓她心無旁騖地引領眾人前往平丘,解印鯤魚!如此說來,公孫青陽多半也是水聖女胡謅出來,誘騙波母為己所用的餌食。想明此節,登時精神大振,又添了幾分把握。
當是時,窗外雲霧飛散,海浪漸平,依稀可以瞧見一座險峻高山矗立冰洋,峰顛被雲海截斷,幾道夕陽穿透雲層,斜斜地照射在峭壁上,金光燦燦。
「平丘!平丘到啦!」眾人歡呼聲中,飛車風馳電掣,破浪衝起。
飛得近了,狂風轉小,雲霧越來越加稀薄,隱隱已能瞧見一角藍天。崇山峻岭橫據滄海,巍峨入雲,仿佛擎天巨柱,高不可瞻。
飛車繞過山崖,正面望去,赫然是一個極為深遠寬廣的山谷,綠意盎然,鮮花遍布,仿佛一幅斑斕錦繡,鋪展綿延到山腳,倒映在湛藍色的冰洋中,明艷如畫。
清風徐來,海波不興,鼻息間滿是濃郁花香。眾人塵心盡滌,飄飄欲仙。想不到在這狂風暴雪的北極冰洋里,竟有如此溫暖秀麗的仙境。在經歷了適才那夢魘似的迷霧駭浪之後,更覺心醉神迷。
鳥鳴啾啾,雪鷲盤旋。萬千飛魚波浪搖舞,划過無數道優美雪亮的弧線,銀瀑似的從飛車窗邊傾瀉飛過,沖入海中,引得雨師薇等少女嬌呼不絕。
山谷中央,對矗著兩座山丘,高峭險拔,峰頂卻象被利斧橫削,草木不生,想來就是傳說中地平丘了。相傳這兩座山峰是九天玄龍的獠牙,落入人間,專以封鎮凶獸,因此又被稱為龍牙山。
科汗淮的「龍牙侯」便是典出於此。當時他年紀輕輕,威震天下,被各族視為「大荒五十年後之第一人」,水族封「龍牙」以為爵號,便是希望他能如九天玄龍一般,將水族神威布達四海,懾服敵眾。誰想許多年後,他竟叛出水族,重傷燭龍,成為北海最為嫉恨的人物。
拓拔野從壺口遙望平丘,忽然想起科汗淮當日在蜃樓城中言傳身教的歷歷情景,心潮起伏,暗想:「科大俠為了天下公義,捨身忘死,不愧『龍牙』二字。波母與水聖女為了一已之私,卻不惜解印鯤魚,禍亂四海……今日我若不能阻止,又有和顏面站在這龍牙上下!」一念及此,豪情激涌,更無半分退縮躊躇之意。
思考間,六輛飛車旗帆獵獵,風輪飛轉,俯衝入山谷,貼著那五彩繽紛的野花草地,閃電似的朝平丘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