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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射仙子心亂如麻,隱隱之中似乎猜到了什麼,旋身四望,洞內左角有一個石榻,右角有一個石桌,兩方石凳,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拓跋野凝神查探,石壁上浮凸隱隱,似有刻字。揮掌掃蕩,土石簌簌,果然露出滿壁文字,讀道:「余縱橫天下,除魔伏獸,二十年快意恩仇,此生無憾矣。唯西海一戰,雖盡誅凶獠,奈何八脈俱斷,窮困於故地,卻難見故人,悲夫。窮山以南,海之所盡,不知何年何月,孰人有緣,可於此重見天元耶?」
姑射仙子失聲道:「古元坎!」恍然大悟,驀地轉過身來,怔怔地凝視著拓跋野,雙頰暈紅,低聲道:「你……你……這裡便是八百年前,你西海大戰之後的流落之地!」
拓跋野心中一震,瞥了眼那壁上的女子,思緒繚亂,更難明所以,皺眉道:「那她……你……我……」一時竟不知當說什麼。
姑射仙子耳根燒燙,心中雖已猜到大概,卻咬著唇,搖頭黯然不語。凝神再看,那石壁上赫然寫道:「余平生所學無數,五族皆有所師耳,唯天元一訣,為我獨創,故特書於此,留與後日有緣人也……」心中更是大凜。
當年古元坎西海大戰後,銷匿無蹤,世人都以為他已葬身西海,直至拓跋野在崑崙南淵揭開往日之謎,才知他竟是為了救活被白阿斐所殺的螭羽仙子,施展「回光訣」氣竭而死。但從他匿跡西海,到現身崑崙,這之間究竟又發生了何事,卻是無人知曉。
以眼下看來,他必是陰差陽錯,流落到了這南海窮山,八脈俱斷,奄奄重傷,以為自己將終窮於此,為避免絕學失傳,便將「天元訣」刻在了這洞壁之上。
但他若是一人獨居於此,為何又在壁上刻畫清蘿仙子?而自己為何會對這裡的一切似曾相識?難道當年,「她」也曾在這裡與他度過一段時日麼?越是思忖,心中越是淆亂,臉上火燒火燎,驀地閉上眼,不敢再想。
拓跋野怔怔地凝望石壁,心想,若這些當真是八百年前自己前生所刻,又偏偏讓八百年後自己的後世所見,這其中因果淵源,真可謂是天意冥冥了!
收斂心神,往下讀去,其後記載的果然是一套刀法秘訣。他雖記憶迷失,但經過這連番激鬥,生平所學已記起大半,此刻讀這刀法精要,不過數行,已是心中大震,又驚又佩,忍不住便想脫口大讚,但轉念一想,這刀法乃自己前世所創,豈有自己稱讚自己的道理?不由又有些悲喜交集,啼笑皆非。
繼續往下讀去,字訣簡明精要,奧妙無窮,不像尋常刀法,記載大量招式,反倒花了大半筆墨,講述心法與御氣之道。若換了旁人,乍一讀天元訣,必會覺得艱澀難懂,但他修行五行譜、潮汐流五年有餘,又參透了宇宙極光流,早已邁入武道的至高境界,萬法歸宗,殊途同歸,看到這心法,更是靈光激盪,觸類旁通,越看越是震撼喜悅。
當他讀到「夫天元者,宇宙之央。古往今來曰宇,上下四方曰宙。一花一世界,一人一宇宙。宇宙即我心,天元即丹田。明此法者,無道不可及,無極不可窮也……」更是心神俱震。
正自痴痴默誦,時驚時嘆,時喜時悲,忽聽洞外乘黃縱聲嘶鳴,腳步細碎,似有人徐徐步入。
兩人一凜,立時揮滅燈火,屏住呼吸,藏身洞角。
第九章 情為何物
那「簌簌」的細碎之聲越來越來近,又不像是腳步聲,過得片刻,只見鱗光閃動,竟是四條青綠的巨蛇徐徐游入,仰首四顧,噝噝吐芯,碧眼灼灼如火。
拓跋野二人心下大松,丁香仙子「咦」了一聲,又驚又怒,冷笑道:「原來這四條孽畜藏在這裡……」話音未落,那四條青蛇昂身旋舞,發出尖銳的怒嘶聲,朝他們藏身之處猛撲而至!
「嘭!」銀光如弧,拓跋野下意識地揮舞天元逆刃,一記「亂石奔流」,將四蛇陡然朝外卷掃,撥飛出三丈開外。
四青蛇飛撞在石壁上,立時滑落游開,轉身嘶嘶吐舌,昂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拓跋野,似是頗為驚駭惱怒。
丁香仙子咳嗽連聲,喘氣道:「小子,這……這四條孽畜是……是蛇族妖物,再不殺了,不消片刻,便會將……將夭之野的蛇蟲全都引來,那些水妖自然也就……也就……」俏臉漲紅,一時竟難以為續,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了。
拓跋野心中砰砰大跳,隱隱卻覺得這四條巨蛇極為熟稔,不舍下手傷之。四青蛇灼灼瞪視他片刻,碧目大轉柔和,突然俯首貼地,慢慢地朝著兩人游來。
姑射仙子一凜,正欲揮袖將它們卷開,又覺得它們舉止徐緩溫柔,似無惡意。躊躇間,一條青蛇已徐徐繞過她的左腿,冰冷冷的蛇鱗摩擦著肌膚,紅芯吞吐,發出低柔和緩的嗚鳴,倒像是討好獻媚一樣。
另外三條青蛇亦迤邐遊行,繞著拓跋野轉了幾圈,濕漉漉的蛇芯快速地舔舐著他的腳踝,昂首搖擺,齊聲歡鳴,再無半點敵意。
兩人對望一眼,又驚又奇,丁香仙子更是驚愕不已。
太古蛇國敗亡之後,族民流落天涯,有數千蛇裔輾轉到這南海窮山,如今的龍魚國、長股國、白民國相傳都是蛇人的後裔,而這四條青蛇便是蛇族的神獸後代。丁香仙子到達諸夭之野之前,各大蠻國大多供奉這四條青蛇,而她當上女兒國神巫之後,為了征服各國,特意奉鳴鳥為神禽,斥青蛇為妖孽,舉兵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