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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射仙子話一出口,大覺後悔,臉頰如燒,猶疑片刻,低聲道:「他喝了忘川之水,記不起從前之事,才將我……將我當成了摯愛之人,終有一日,水落石出,他自會想起所有一切。」
丁香仙子心底一陣刺痛憐惜,嘆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個碧玉圓瓶,道:「這瓶中裝著的,是一對真正的太古情蠶,你若想讓他今生今世永遠只喜歡你一人,就給他餵下這隻雄蟲。」
又張開左手,掌心上鮫珠熠熠生光,道:「你若想讓他記起過往一切,重回那女人的懷抱,就給他餵下這顆鮫珠。何去何從,全由你自己掌握。」說著將那玉瓶和鮫珠齊齊拋入她雙手之中。
姑射仙子微微一怔,心底又是驚訝又是感激,正想說話,忽聽風吹草浪,乘黃長嘶,空中白影一晃,拓跋野、洛姬雅騎著星騏,橫空高躍,陡然沖落在洞前,叫道:「我們回來了!」
她心中大松,陡然又是一緊,下意識地將玉瓶和鮫珠悄悄收入袖中。拓跋野翻身躍下,大踏步走到丁香仙子身邊,取出一把奇花異草,道:「前輩,你心脈、經絡傷毀極重,需將這『混天草』與『搖夢花』研碎煎服,調養七日,才有初效……」
流沙仙子咯咯笑道:「旱地插水稻,白忙一場空。無名氏,她體內的『長相守』之毒比我重了至少百倍,眼下鳴鳥已死,心蓮又被水妖燒成了灰燼,沒了這兩味解藥,她縱然八脈俱全,也活不過半個月。」
丁香仙子冷冷道:「泥神過江,自身難保,還敢說風涼話。你以為吃了幾株心蓮,吞了兩根火羽,就能保住小命麼?你這麼喜歡那石人,等到藥效消退,就可以和他作伴了。」
聽著這一老一少咒罵不休,拓跋野錯愕之餘又有些莞爾,轉眸望去,姑射仙子妙目正眨也不眨地凝視自己,心中頓時湧起溫柔喜悅之意,朝她粲然一笑。姑射仙子臉上又是一陣燒燙,垂下眼帘,不敢看他,想著丁香仙子方才的言語,更是心亂如麻。
拓跋野只道她生性靦腆,旁人在側,不敢有所表示,當下微微一笑,忍住上前與她親熱的念想,一邊將采來的草藥盡數取出,分門別類,生火熬湯,一邊說起所見所聞的島上局勢。
這一日之間,諸夭之野已是草木皆兵,烽火捲地,西海水妖大舉南犯,派遣了一百六十餘艘戰艦將附近海域盡數封鎖,各蠻族除了女兒國、白民國仍在浴血反抗外,其他大部分都已被降伏。
此刻島上鐵騎縱橫,偵兵遍布,正挨家挨戶地搜索他們的下落。按此速度,不消三日,他們便會包圍這片石林,掘地三尺。
丁香仙子冷笑一聲,道:「這些狗賊為了得到三天子心法,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心中卻是雪亮,水妖此番傾巢而出,已不獨是為了找到三天子之都了,這小子亦是他們志在必得的標靶。國滅家亡,被他與姑射仙子幾番相救,對這夙敵傳人的仇恨早已消減殆盡,心底深處更有些同仇敵愾,只是她嘴上仍不願意承認罷了。
拓跋野心中一動,脫口說道:「是了!三天子之都!他們既想要到那兒,我們便帶他們去罷!」
眾人一怔,他一躍而起,道:「前輩與洛仙子體內的『長相守』既是源自蒼梧之淵,那裡必有解藥。而三天子之都又在九嶷火山之中,那裡毒瘴密布,凶獸橫行,水妖若想隨來自尋死路,再好不過。諸夭之野正好還復安寧。」
洛姬雅拍手笑道:「一石三鳥,妙極妙極!」
姑射仙子心中怦怦大跳,覺得此法雖然冒險,但值得一試。
丁香仙子冷冷笑道:「臭小子,兜了這半天圈子,終於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歸根結底,你也想盜取那『三天子心法』不是!」心中卻是怦然而動。當年離開蒼梧之淵後便時常後悔,極想回去盡研心法、取得解藥,眼下山窮水盡,橫豎一死,又有這所向披靡的小子相助,或許真是冥冥天意亦未可知。
卻不知自從蚩尤前往九嶷火山後,音信全無,拓跋野心底一直隱隱擔憂,眼下記憶雖失,聽她提起彼處,頓時戚戚相應,潛意識中覺得自己需立即趕往那裡。見眾人都不反對,精神大振,笑道:「雖是將計就計,也得做得逼真才是。我們先好好調養休息,等水妖找上門來,再帶他們走一趟鬼門關!」
計議已定,心下大寬,當下將草藥送與丁香仙子內服,又將其他草藥敷在霄昊與四青蛇的傷口上,助其療傷。
這一日一夜發生了太多事情,眾人都疲憊已極,坐臥在山洞中,聽著松濤呼嘯、炮火斷續轟鳴,困意重重,很快便都墮入夢鄉。
唯有姑射仙子心猿意馬,在那石床上輾轉反側,過了許久才迷迷糊糊睡著,一連做了許多古怪的夢。到了半夜,炮火轟鳴,她又突然驚醒,想起夢中的旖旎情景,耳根燙燒,羞不可抑。
轉頭望去,拓跋野倚著石壁,睡得正沉,長明燈照著他的側臉,俊秀如畫,嘴角掛著一絲嬰兒似的無邪的笑容,她的心中突突大跳,湧起溫柔的母性與愛憐,悄悄坐起身,痴痴地凝望著他,又想起了方才的夢。
在夢中,她與他共騎霄昊,奔馳在諸夭之野的錦繡山原上,漫天晚霞,如火如茶,晚風吹來,胸膺中充填著陽光般的喜悅、溫暖、甜蜜與幸福。多麼不想醒來呵,如果那真的註定只是一個夢,她只想在那夢中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