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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遊俠慌忙回禮,紛紛道:「拓拔太子太客氣啦!若不是太子在蟠桃會上為我們這些五族遊魂說話,連湯谷的流囚都一併免罪,我們又哪能揚眉吐氣,自由來去?太子的恩德,天下遊俠都記在心裡呢。」
流沙仙子在一旁等得不耐,格格笑道:「拓拔小子,明日此時,公孫嬰侯就要和你的雨師姐姐成親啦。你再這般羅里八嗦,連喜酒也趕不上喝了。」
拓拔野微微一笑,雖不覺得這些遊俠真能幫上自己什麼忙,但他們一番好意,也不忍推卻,瞥了那橫臥於血泊中的幾匹龍馬一眼,道:「齊大哥,各位朋友,若不嫌棄,就騎坐我們的太陽烏,一齊前往皮母地丘吧。」
說著,默念解印訣,斷劍青光爆閃,又衝出兩隻太陽烏來,盤旋怪叫。
齊毅等人大喜,應承不迭。當下放火燒了石堡村,將屍首、蠱蟲燒得一乾二淨,杜絕瘟疫流行,而後又依照拓拔野所傳授的要訣,翻身騎上鳥背,一齊沖天飛去。
這六個遊俠從來不曾騎鳥翱翔,何況還是太古時馱著太陽的木族神禽。萬丈高空,狂風撲面,被那雨水劈頭蓋臉地抽打,仿佛隨時都要掀翻墜落一般,又是新奇又是緊張,緊緊地抓住太陽烏的頸毛,伏身貼在鳥背上,大呼小叫,直到飛出數十里外,方才漸漸定下心來。
暴雨逐漸轉小,一路飛去,夜色蒼茫,群山穿梭,眾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大聲交談著。
這幾日間,前往湯谷賀禮的五族貴賓陸續返回大荒,消息不脛而走。口耳相傳,難免有所渲染誇大,有些細節更是幾近神話。齊毅等人極是好奇,爭相詢問驗證,拓拔野也不厭其煩,一一如實回答。
眾人聽得時而緊張忐忑,扼腕嘆息,時而暢快淋漓,擊掌笑罵。聽說科汗淮重傷昏迷未醒,齊毅更是說不出的擔憂難過,恨恨不已。
到了剡山附近,遠遠地便瞧見前方火光沖天,黑煙滾滾,烈焰如海浪似的卷席了幾個山頭,隱隱聽見一陣陣圓潤柔和的巴烏蠻笛,夾雜著驚呼吶喊,獸吼禽鳴。
眾人心中一凜,不知又發生了何事。自從幾日前大地迸裂,地丘重現,土族、木族境內便接連發生了諸多反常怪事,雷雨冰雹,地震山崩,瘟疫、凶獸急速橫行,他們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拓拔野領著眾人,御鳥朝下衝去。
細雨綿綿,火焰亂舞,煙氣漫漫繚繞,空中彌散著刺鼻欲嘔的惡臭,齊毅等人聞不片刻,頓時頭昏眼花,差點從鳥背上一頭栽落。拓拔野亦覺得一陣煩悶。
流沙仙子眉尖輕輕一皺,冷笑道:「原來是她!」從百香囊中取出一個小玉瓶,放在拓拔野鼻前輕輕一搖,接著又迎風輕擺。
眾人只覺異香灌腦,神智頓清,暗自駭然,心想也不知這妖煙又是何物?若不是跟這妖女在一起,此刻多半已經跌入烈火里,被燒成焦炭了。
拓拔野聽她語氣又是鄙夷又是厭恨,正想相問「她」是誰,忽聽隆隆震動,下方嬰啼之聲大作,低頭望去,只見煙塵騰霧,一大群黃色野豬似的怪獸悲吼狂奔,沿著山谷朝西如潮席捲。
「合窳!」齊毅等人大凜,這種南荒凶獸豬身人面,黃皮紅尾,叫聲也如同嬰兒啼哭一般,好食人肉,也吃蛇蟲等毒物,因此獠牙亦帶劇毒。所到之處,預示著必有洪災出現。當年被赤帝認為是不祥惡獸,獵殺一空,想不到竟和蠪侄一般,相隔數十年,無端重現。
數百隻合窳狂奔而過,幾十株著火的大樹被它們猛衝亂撞,登時斷折橫飛。
接著又聽一陣陣長嘆哀號,仿佛無數人在同時嘆息一般,聽得眾人毛孔悚然。但見萬千黑影在林間跳躍閃動,朝西飛掠急沖。凝神望去,竟是無數長尾獼猴,白毛赤目,四隻耳朵不斷轉動,赫然正是南荒怪獸「長右」。
這種妖猴生性兇殘好鬥,又大多成群結隊,攻擊時頗有紀律,在南荒常常被蠻族豢訓為獸兵征戰。當年烈碧光晟率軍橫掃南荒七國時,便曾大敗「長右軍」,放火將八百里長右山燒得寸草不生。
齊毅駭然道:「合窳、長右都是預示洪災的凶獸,難道這裡就快有暴洪了麼?」
話音方落,又聽見一陣猛烈的「咄咄」怪聲,仿佛伐樹斫木的震天巨響,轉頭俯瞰,數百隻人形豬鬃的怪獸齜牙咧嘴,不緊不慢地結隊而來,喉中發出低沉的「咄咄」聲響,抬起頭,瞪著眼看著拓拔野等人,忽然噴出一團團紫火,而後又搖頭晃腦地逕自朝西去了。
這群怪獸也是南荒獨有,叫作猾褢,穴居冬眠,開春之後便出洞覓食,遇人殺人,遇虎殺虎,毫無所懼。但眼下正值深秋,它們又怎會離開南荒洞穴,千里迢迢地趕到這東荒山林之中?
怪吼震天,獸奔如潮,都順著那悠悠蕩蕩的巴烏笛聲,朝西捲去。霎時間,從眼皮底下奔沖而過的南荒凶獸越來越多,粗略算去,浩浩蕩蕩,至少有上萬之眾。
眾人越看越是驚異,流沙仙子卻只是冷笑不語。
拓拔野心中大奇:「能以巴烏蠻笛,將這些兇殘暴戾怪獸盡數招來,此人御獸能力可真不下於雨師姐姐了!卻不知為何從未聽人談起還有這等人物?」與眾人駕鳥朝西急飛而去。
越過幾個山頭,火焰益猛,漫天煙霧瀰漫。巴烏聲越來越清越婉轉,圓潤響亮,動聽之極。拓拔野精擅音律,聽得心曠神怡,大感佩服,好奇心越來越濃,直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