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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而驚濤亂涌,碧浪迴旋,浪潮越來越高,整個海流仿佛被一種無形巨力硬生生地強行扭轉,竟漸漸翻轉,開始逆向移動起來!
過不片刻,又是「轟」地一聲,宛如天雷狂奏,壑底的整個海面陡然高高隆起,竟沖至與島嶼不及百丈的距離,接著狂浪炸舞,鯨波如沸,無數道水浪如青龍夭矯,直衝霞天。
地動天搖,險崖處的幾處城樓接連坍塌,和亂石一齊朝下崩瀉滾落,百餘人慘叫連聲,直墜深淵,瞬間被噴涌的狂潮吞噬。
眾將士大駭,紛紛朝後退卻,就連漫天凶鳥也受驚尖啼,沖天盤旋。
「嘩!」
巨浪沖天炸吐,一道青色人影如長虹貫空,飛到極高處,翻身旋轉,獵獵下舞,輕飄飄地落在石堡城樓。
少昊眯眼望去,周身陡然一震,白胖的臉上露出驚喜駭異的神情,失聲叫道:「拓拔太子!」
眾人哄然大嘩,若草花、英招等人如遭電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背光而立,渾身金光鍍染,衣袂如飛,手中斜握著一柄似刀似劍的弧形神兵,銀光眩目,不是拓拔野又是誰?
喧譁聲中,又是一陣扶搖大浪,八道人影翻身衝出,咿呀怪叫著落在拓拔野身旁。那八人個個丈許來高,雙頭連體,膚色黝黑如鐵,眼似銅鈴,虬髯滿面,直如凶神惡煞。
其中一人的雙頭之間坐著一個碧蟒皮衣的明艷少女,怔怔地轉頭四顧,神色恍惚,悲欣交集。
「二八神人!」
英招、江疑齊齊變色,自從蚩尤率領九黎苗民重返大荒之後,蒼梧之野的種種故事便不脛而走,這八個雙頭巨人瞧其形容,必定是八齋樹妖,那妙齡少女想必便是傳說中永不變老的蛇族亞聖了。
※※※
那日兩儀宮中,拓拔野突然想到陰陽冥火壺中的八壁蛇篆即乃盤古九碑上的文字,於是仿照當日在鯤魚腹中的情景,以兩儀鍾和饕餮離火鼎架成煉爐,將熔毀的盤古九碑重新燒鑄成型,填入兩儀宮的八壁凹洞中。
而後再轉動記事珠,憑著記憶,將當初所見的八壁蛇篆刻寫在九碑之上。林雪宜見狀,更是疑竇盡消,認定他便是伏羲轉世,對他越發俯首帖耳,惟命是從。
等到一切恢復原樣,已是七日以後。拓拔野又依當日乾坤挪移之法,按照河圖數列排序,對應八卦的各自五行屬性,以白金真氣擊打「乾卦石」一次,擊打「兌卦石」兩次,又以赤火真氣擊打「離卦石」三次,以青木真氣擊打「震卦石」四次……
以此類推,兩儀宮果然急旋飛轉,將他們瞬間吞溺到一個強猛無比的渦流氣場之中。睜眼再看時,漫天霞彩,鯨濤如沸,竟已到達了這海壑荒島。
群鳥驚鳴盤旋,大浪層疊噴涌了片刻,又驀地一層層地朝下塌落,渦流亂轉,震耳欲聾,漸漸恢復正常。
狂風呼卷,旌旗獵獵,四周陡然沉寂。眾人目瞪口呆,全都像泥人銅塑似的動也不動,想不到整整三年音訊全無的龍神太子竟會於此時此地突然出現!
少昊頓足大笑道:「拓拔小子果然是你!我就知你是敲不扁、錘不爛、煮不熟、砍不斷的銅豌豆!石頭姥姥不開花,這些年你藏到什麼地底生根發芽去啦?害得哥哥我這通好想!」
拓拔野與這花花太歲甚是投緣,在荒無人跡的蒼梧之野囚居三載,終於重出生天,再見故人,直如做了一場夢一般,心中驚喜欲爆,哈哈大笑道:「三年沒見,太子殿下風采依舊,只是這青銅項鍊、混金腳環可有些太過別致,與君不甚匹配哪。」
英招、江疑等人齊聲歡呼,惟有若草花的臉上暈紅如霞,閃過一絲羞澀慍惱之色。
犁靈驚怒交集,厲聲喝道:「少昊狗賊,你果然勾結帝鴻,弒父篡位,還有什麼話可狡辯?今日若不殺你,又怎能平天下民憤!」翻身騎乘雙頭巨螭,尖嘯著電衝而下。
相去甚近,去勢如電,那兩柄月牙銅斧銀光爆舞,交錯飛旋,剎那之間便已劈到少昊頸邊。
「當!」半空中突然閃過一道刺目弧光,銅斧應聲炸裂,擦著少昊臉頰繽紛飛散。
那雙頭巨螭衝到他身前。突然發出一聲悽厲恐怖的慘叫,雪白的龍腹急速地沁出一道長長的紅線,直抵下顎,「嘭」地一聲,血肉飛炸,龐軀瞬間裂為兩片,撞入人群。
眾人大駭,驚呼奔逃。
犁靈摔撞在地,踉蹌爬起身,忽聽「叮叮」連身,遍體銀白鎧甲突然分崩離析,雪片似的掉了一地。
他腳下一軟,驚駭恐懼,登時又坐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虎爪顫抖,連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四周將士臉色齊變,不敢相信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刀法!
犁靈乃蓐收最為得意的門生,修為尤在英招等人之上,拓拔野與他相距至少一百餘丈,凌空將其雙頭巨龍、月牙銅斧劈成兩半便也罷了,竟能將之銀甲片片震散,而不傷他分毫。其中真氣之強猛,變化之詭秘,只能以「匪夷所思」來形容了。
英招、江疑等人更是心神大震,他們浸淫武學多年,都知由簡入繁易,由繁化簡難。拓拔野這一刀揮出,看似樸拙無華,實已臻化境,比起三年前那瑰麗萬端的「極光電火刀」、詭變莫測的「天元訣」更加驚心動魄,難以抵擋。
拓拔野雖不知身在何地、發生何事,但聽犁靈稱己帝鴻、又叱罵少昊謀弒白帝,已知大事不妙,收起天元逆刃,淡淡道:「閣下想必就是金光神座下的『蜥尾虎神』犁靈了?你身為執掌刑罰之官,卻構陷忠良,忤逆犯上,還不自縛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