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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哄然,應龍臉色微微一沉。
六侯爺高聲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又安能為一已之私利,作出背棄族民、叛逆祖宗的無恥行徑?何況皮之不存,鱗將焉附?海若涸竭,魚何以生?即便我為了你,苟且偷生,天下之大,又豈有我們容身之所?他日百年之後,又有何臉面見列祖列宗?」
他這話看似對真珠而說,實則卻是講與龍族群雄聽的。
眾將士耳根如燒,熱血如沸,紛紛高舉兵器,雷鳴似的縱聲嘯呼。就連那些猶疑不決的長老亦倍受震動。
真珠臉上的紅潮倏然退去,怔怔地望著他,眼波中的驚惶、羞窘、恐怖、慍惱仿佛突然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訝異、歡喜、溫柔而又害羞的神色,雙頰重又泛起淡淡的霞暈。
被周圍龍族氣勢所懾,土族眾衛不由自主地朝里退去,凝神戒備。
應龍亦想不到這花花公子竟有如此決斷膽識,微感欽佩,方知這小子三年來威震東海實非僥倖。輕敵之心盡去,殺意大作,搖頭淡淡道:「都說鎮海王是天下最知憐香惜玉之人,不想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漢。既是如此,我就將你們人頭一齊砍了,掛在龍宮城門上,讓你們到了冥界,也能看見我土族的大軍是如何攻入此處的。」
金光交錯刀微微一收,真珠雪白的脖子頓時沁出一條血線。六侯爺心中陡沉,正欲拼死相救,忽聽殿外「轟」地一聲巨響,驚呼迭起,有人遙遙尖叫道:「水晶罩打開啦,海水湧進來了!」
轉頭望去,狂風鼓舞,帷幔獵獵飛卷,在那層疊綿延的瓊樓玉宇上方,突然沖天噴湧起一排數十丈高的碧綠巨浪,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還不及坍塌,浪頭後上方又掀起一重更高的狂浪,層層翻滾,在半空停頓了剎那,才鋪天蓋地地怒砸而下!
「嘭!嘭!嘭!」幾座玉台高樓應聲瓦解,迸飛炸舞。
那狂潮怒浪以裂天錘地之勢狠狠地撞砸在宮殿群中,又高高噴涌而起,摧枯拉朽,無數沉香斷木、琉璃綠瓦、水晶玉石……繽紛碎炸,漫天飛射,被浪潮席捲,又瞬間卷溺消失。
地動天搖,排排巨浪層疊噴涌,此起彼伏,來勢極快,宛如萬千青龍咆哮騰舞,剎那之間便已吞噬了數里宮闕,朝翡翠宮鋪天捲來。
土族眾衛臉色齊變,龍族群雄卻齊聲歡呼起來。土族中人大多不諳水性,一旦水晶宮被海水卷沒,水中激戰,自是龍族穩得上風。更重要的是,水晶罩既已打開,說明鎮守城門的叛軍多半也已聞訊重轉陣營。
轟鳴聲中,六侯爺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來晚一步,讓你小子單槍匹馬,力挽狂瀾,搶盡了風頭。我也只好放場大水,和和稀泥了!」
「太子!」
六侯爺如遭電殛,震駭狂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不等辨別聲音來向,眼前一黑,玄竅內陡然劇烈漲痛,意識幾欲炸裂開來。只聽那聲音在自己丹田內嗡嗡笑道:「侯爺先別聲張。我暫時不想暴露行蹤,借你肉身,來一回英雄救美罷!」
六侯爺氣海如潮汐狂涌,又驚又喜,精神大振,當下按照他似音所示,右臂一抖,手中多出一桿八尺來長的黃金長槍,槍尖透明如冰雪,寒氣森森,昂然大笑道:「應龍老賊,你現在是『泥神過江,自身難保』,還敢胡說大話!有種你便放開真珠公主,和侯爺一戰賭生死。三招之內,我若不能將你打敗,別說我和真珠姑娘的人頭,就算是全族的人頭全都送了給你,又有何妨!」
龍族眾將士大凜,應龍更是微微一愣,似是從未聽過如此滑稽之事,仰頭啞聲大笑,將真珠拋到身後衛士手中,冷冷地盯著六侯爺,褐色雙眸精光閃耀,嘿然道:「很好,閣下若能在三招之內將我打敗,應龍此生再不踏入東海半步!」
「嘩!」當是時,狂潮席捲,巨浪橫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翡翠宮驟然猛撞。
只聽轟然狂震,左側那排玉石圓柱瞬間斷裂,被浪頭硬生生地平移推卷。幾在同時,殿頂粉碎坍塌,無數道水龍從裂縫間咆哮奔騰,撞斷橫樑巨櫞,雹雨似的朝眾人頭頂砸落。
群雄還不等揮刀格擋,眼前一花,那兜天狂浪已將他們騰空推起,撞入四面八方交疊噴涌的冰冷海水中。
浪濤方起,六侯爺登時如蛟龍飛騰,黃金長槍光芒爆舞,朝應龍當胸疾刺而去,周圍水浪分涌翻卷,宛如颶風攪動。
應龍念力掃探,已知其真氣深淺,嘴角冷笑,雙足生根似的牢牢站在水底,等到他金槍光芒將及胸膛時,金光交錯刀方才迴旋怒斬。
「仆!」驚濤掀涌,氣浪在海底層層蕩漾出絢麗無比的七彩光暈,將六侯爺震得向後翻卷飄飛。
四周氣泡汩汩,眾人一邊跌宕沉浮,一邊揮舞兵器,在水中游溯激鬥。
六侯爺雙手虎口震裂,鮮血在水中絲絲洇散,胸口更是疼得連氣也喘不過來。卻聽拓拔野的聲音在丹田內嗡嗡笑道:「有我在此,只管再來。」他深吸一口氣,握緊長槍,又如離弦之箭竄射而出,朝應龍奮力猛刺。
應龍被他掀翻大好局勢,殺機早起。聽了他三招賭約後,更激起洶洶怒火,一時間,反倒不想將他一擊致命。而是如同貓捉耗子一般,倍加戲耍折磨,而後再慢慢殺死,以震懾周圍的龍族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