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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壑中忽然響起公孫嬰侯的大笑聲:「好一個『無形三昧火』!淳于公主一別十八載,還是這麼熱情似火,幸何如哉!」頓了頓,笑道:「貴客臨門,我這作主人的又怎能不吹上一首迎賓曲,聊以助興?」
話音剛落,一陣簫聲,清曠舒雅,如松林清風,明月山泉。
地丘群峰之間轟然衝起萬千凶禽,隨著那蕭聲節奏,漫天盤旋,尖啼呼應,頃刻之間,宛如烏雲奔瀉,朝著三人洶洶圍沖而來。
拓拔野心中大凜,他精擅音律,又了悟馭獸心法,單聽這簫聲氣韻,這廝竟似不在祝融、百里春秋諸人之下!
流沙仙子妙目中殺機大作,揚眉格格笑道:「既知貴客臨門,還不倒履相迎,躲躲藏藏的算是什麼主人?」大敵當前,再無心取笑淳于昱,仰頭高吹玉兕角。
火仇仙子俏臉暈紅,冷笑不語,「巴烏」笛聲越來越急,和玉兕角交相併奏,淒寒詭厲。
那俯衝而下的凶鳥或是被「無形三昧火」擊中,火焰熊熊,慘叫拋飛;或是被蠻笛、號角聲直接震得發狂,橫衝亂舞,和後方衝來的鳥禽撞作一團。
骨簫聲卻始終不急不緩,悠揚自如,在高厲急促的蠻笛與兕角聲中聽來,疏淡錯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與魔魅之力,便是拓拔野聽了,心中也不由得怦怦一陣大跳,念力渙亂。
稍一分心,禍斗嗷嗷怒吼,瘋狂地跳躍衝撞,險些將他從背上掀落,當下急忙凝神聚念,將那蕭聲從腦中屏除而出。
公孫嬰侯潛居地丘數十年,終日與大荒中至為凶毒的蟲豸鳥獸為伍,對彼等心性了如指掌,若論資輩,雨師妾、流沙仙子、淳于昱這些御獸高手都只算得上他的弟子。
這枝骨簫更是以太古凶獸「地火麒麟」的脊骨所制,此刻吹將起來,真可謂萬禽喪膽,諸獸歸心。
數不盡的凶禽尖嘯圍沖,前赴後繼,震耳欲聾,四面八方黑壓壓地什麼也瞧不見了。
蠻笛、兕角之聲漸漸地都被那蕭聲壓了下去,流沙仙子、火仇仙子的臉色越來越白,香汗淋漓,就連緊握樂器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起來,心中驚怒已極。
這些年來,二女苦練御獸蠱毒之法,為的便是今日。雖已料到單打獨鬥,決計不是此獠的對手,所以彼此才甘願拋棄前嫌,聯袂並斗;但想不到公孫嬰侯修為激增,遠在想像之上,片刻之間勝負已分!
四周羽翼紛疊,腥風狂舞,鳥屍、污血縱橫亂飛,激撞在三人的護體氣罩上,僕僕連聲,氣光搖盪。岩壁、山崖上,更是噴濺得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二女苦苦強撐,蠻笛、兕角聲音漸小,節奏漸亂,幾次更是險些被骨簫所控。稍有不慎,便要全線崩潰,萬劫不復。
拓拔野大凜,原想降伏禍斗之後,再以珊瑚笛全力反擊,眼下情勢危急,只有一心兩用,冒險而為了。
抽出珊瑚笛,凝神橫吹,卻聽蠻笛突然變調,火仇仙子「哇」地鮮血狂噴,嬌軀搖曳,險些從敞鳧鳥上仰身翻落。
拓拔野急忙聚氣吹笛,笛聲清越高亮,登時將骨簫聲重新壓了下去。流沙仙子鬆了一口氣,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無暇多想,繼續凝神吹角。
骨簫聲陡然一變,急促陰詭,周圍凶禽怪叫盤旋,朝著火仇仙子轟然電衝而去。
敞鳧神鳥尖啼拍翅,噴出熊熊烈火,將飛沖前來的幾隻虎尾人雕燒成焦骨,但勢單力孤,霎時間便被狂潮似的鳥群淹沒,「嘭嘭」連聲,頓時被撕扯成了萬千斷羽碎肉,淳于昱亦被震得翻身拋起,斷線風箏似的朝後飄去。
拓拔野心中一沉,正欲施以援手,卻聽跨下禍斗神獸突然爆發出驚天狂吼,不顧一切地載著自己猛衝而去,烈焰噴舞,火尾橫掃,登時將眾鳥打得血肉橫飛、焦臭四溢。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它終於認出了自己的舊主,擺脫了骨簫的控制。
拓拔野又驚又喜,笑道:「好畜生,不枉你主人疼你一場!」左手氣刀飛舞,將鳥群轟然殺散,一把拽起火仇仙子,拉入懷中。
淳于昱經脈傷損,臉色煞白,一時不能動彈,嘴角眉梢卻儘是盈盈笑意,輕輕地撫摩著禍斗頸上的黑毛,低聲呼喚道:「如意,如意……」悲喜交集,淚珠忍不住掉了下來。
禍斗轉頭嗚鳴,赤紅雙目蒙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長舌跳躍,溫柔地舔舐著她的手指,火尾搖擺,極是親昵。
此時魔障既除,人獸心意相通,威力大增。
禍斗神獸渾身烈火跳躍,咆哮如雷,隨著拓拔野意念飛沖奔突,所到之處如狼入羊群,勢不可擋。縱有凶禽衝到身側,被它噴發的烈焰卷著,登時燒成了烤雞火禽,慘叫跌落。
拓拔野有辟火珠護體,抱著淳于昱坐在火焰中,毫髮無傷,在火光映照下,凜凜如天神。笛聲峭厲險拔,和玉兕角聲並奏呼應,更是破空裂雲,氣勢如虹,與骨簫聲相互糾纏,一時難分高下。
火仇仙子調息片刻,真氣業已重轉順暢,聽著笛角激昂合奏,心潮如沸,當下凝神聚氣,重又吹奏起巴烏蠻笛。禍斗縱聲歡鳴。
拓拔野心無旁騖,全力橫吹「金石裂浪曲」,笛聲攀到至高處,忽然如狂濤裂岸,險峰崩雲,陡然炸裂開來,只聽一聲震雷狂吼,珊瑚獨角獸沖天破空。
凶禽尖啼,驚飛辟易。
霎時間,禍斗、珊瑚獨角獸、那歧三大凶獸交相逞威,殺得萬鳥斷羽繽紛,血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