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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鼓舞,烏雲密布,時而亮起一道閃電,雷聲隱隱。
湯湖淼淼,水汽蒸騰,如薄霧瀰漫,方圓十里都朦朦朧朧看不真切。惟有湖心的扶桑樹如檠天巨柱,若隱若現。
虹虹仙子翩然飛掠,在湖邊站定,指著那看不見的扶桑樹頂,大聲道:「拓拔太子,陽極真神說,扶桑木原是我木族聖樹,所以便將姑射仙子寄託樹頂。你若有本事,就去拿這份賀禮吧。」
眾人哄然,仰頭眺望,扶桑樹筆直地破入黑壓壓的滾滾雲層,也不知究竟有幾百丈高,寬大的桑葉在狂風中沙沙作響,分不清哪些是烏雲,哪些是枝葉。
拓拔野和蚩尤對望一眼,心中都是一凜。這扶桑樹上,他們每隔十丈便布了一個哨兵,觀察島內外動靜,稍有異常,當即刻來報。這些哨兵察覺不到公孫嬰侯倒也罷了,此刻瞧見這麼多人前來,又怎會殊無反應,連信燈也不見一盞?
赤銅石舉起號角,嗚嗚吹奏了幾聲,杳無反應,拓拔野更覺不妙,當下吩咐盤谷眾將各就各位,嚴陣戒備,自己則與蚩尤、流沙仙子、空桑仙子各騎乘一隻太陽烏,朝扶桑樹頂衝去。餘下的六隻太陽烏亦嗷嗷怪叫,展翅尾隨。
狂風撲面,烏雲飛散,四人騎鳥急速繞樹盤旋,凝神掃探。
巨葉亂舞,光影閃耀,忽然瞥見枝椏之間蜷縮了一人,動也不動。拓拔野心中一凜,翻身躍入,定睛一看,心中陡然大松,但立時又被悲怒充盈。
那人紅衣赤帽,滿臉虬髯,正是湯谷火族的赤如浩,因其火眼出眾,可以目視百里之遙,所以今日被安排到扶桑樹上作偵哨。豈料只兩個時辰不見,此刻竟已無聲無息地慘死於此。
只見他雙眼圓睜,滿臉驚怖,胸腹間破了巨大的焦洞,五臟俱無,只剩下烏黑的脊骨。
流沙仙子「哼」了一聲,道:「地火陽極刀!果然是那狗賊!」恨怒難禁,一貫銀鈴般悅耳的聲音竟也變調顫抖起來。
蚩尤與赤如浩頗為熟稔,目睹慘狀,怒火填膺,忍不住重重一掌擊在樹幹上,震得枝椏亂搖,喝道:「不殺此獠,誓不為人!」驅鳥朝上衝去。
四人駕鳥急速飛沖,轉眼便飛到了百丈高空,一路掃探,竟已發現了六具湯谷哨兵的屍體,死狀全都和赤如浩一般,慘烈無比。
拓拔野越看越是悲怒難平,心中也更擔憂起姑射仙子來,當下驅策太陽烏,全速上沖。風聲霍霍,刮打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就在這時,忽聽「轟」的一聲震響,似雷非雷,黑暗中突然衝起一道艷麗的火光,橫空怒嘯,急電似的朝他們撞來,竟是一個直徑達丈余的火球。
蚩尤一凜,只道是那廝前來偷襲,下意識地反手拔出苗刀,青光爆舞,轟然擊中那道光球,火光奔竄,沖天炸散,扶桑巨葉頓時「劈啪」著火。
太陽烏歡鳴飛翔,將火焰一一吞入。
還不等拓拔野等人回過神來,又是一聲震天炸響,轟鳴聲接二連三,震耳欲聾,無數火光從海上交錯飛起,如漫天赤蛇,迤儷亂舞,朝著湯谷島密集爆射!
「水妖!」拓拔野凝神俯眺,心中大凜,這才發現四周那黑漆漆的海面緩緩浮起數百艘潛水戰艦,那萬千火彈竟是從這些戰艦上發射出來。
「咻咻」之聲大作,火球縱橫破空,流麗亂舞,呼嘯著撞入島上的石堡、木屋、草木、湯湖……激起沖天火焰,摧枯拉朽,天搖地動。
火光處處噴涌吞吐,照得夜空一片通紅。島上驚呼四起,人潮紛涌,朝石堡城內退去。島外礁石後暗藏的戰艦也紛紛起火,不斷有人渾身著火,倉皇跳入海中。
在這無數火彈的突然猛攻之下,湯谷軍原先的部署全被打亂,局面混亂不堪。
拓拔野四人面面相覷,都是說不出的驚異駭怒。惟有太陽烏見獵心喜,歡鳴益甚。
其時大荒,兩軍交戰多以箭石互攻,小神級以上的高手、法師雖能聚氣為兵,燃氣為火,使出威力極之強猛的「紫火神兵」等氣刀,但那畢竟是極少數,對於整個戰況更無決定力。
大荒568年,火族征伐南荒蠻族時,烈碧光晟首創火炮,威震天下。但因炮彈材料珍稀,造價太大,火力也不過百步來遠,所以一直未能普及。但即便是當時最猛烈的「紫火神炮」,比起眼下這動輒破空百丈之高的火炮來,威力也懸殊如天地!
流沙仙子從樹枝上撮起一些火灰,放在鼻前聞了片刻,皺眉道:「這氣味倒象是火山灰……」
「是了!赤炎火山!」拓拔野靈光霍閃,登時瞭然,脫口道,「烈碧光晟這老賊深謀遠慮,當日引爆赤炎火山,除了想害死赤帝,獨攬大權之外,必定還想借火山炎灰,製造這威力驚人的火炮雷彈!」
眾人聞言幡然醒悟,心中寒意大作。
蚩尤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水妖定是從烈老賊那裡討來這些火炮,想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烏賊,你去救仙子,我下去穩住軍心,和水妖決一死戰!」
不等他回答,呼嘯一聲,帶著眾太陽烏風馳電掣地朝下猛衝而去。
拓拔野駕鳥盤旋,心潮起伏,與流沙仙子、空桑仙子對望一眼,終於還是繼續向上衝去。
太陽烏嗷嗷聲中,展翅急電高飛。俄頃,穿過滾滾黑雲,眼前陡然一亮,上方夜空如洗,明月如鉤;下方雲海茫茫,奔騰翻滾,極是壯觀。那些轟鳴、呼喊……全都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