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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搖地動,隆隆不絕,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山神怒火才平息。灰霧瀰漫,紅光隱隱,那高聳的山頂赫然已坍塌了數十丈,狂風吹來,到處都是硫磺的刺鼻之氣。濃霧聚合,混沌一片,過了片刻,又什麼也看不清了。
晏紫蘇臉色慘白,怔怔的動也不動,唯有淚水不住的滑落,心中空空蕩蕩,恍如夢魘,就連身上那千蟲萬蟻咬噬般的刺骨劇痛也感覺不到了。
蒙沅沅黥面飛紅,格格大笑道:「他死了!那小賊居然就這麼死了!小賤人,你現在終於也嘗到失去摯愛之人的滋味了!」花枝亂顫,黥面扭曲可怖,淚水卻沿著眼角涔涔淌落,也不知是狂喜,還是悲戚。
晏紫蘇心中「咯噔」一響,這才感覺到一股痛入骨髓的恨意,冷冷的凝視著蒙沅沅,心中轉過了盤算,決計就算用最為歹毒的兩傷法術,拼著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將這妖女抽皮剝筋,折磨至死。
此時已是黑夜,下方大霧蒼茫,獸吼如潮,隆隆不絕,隱隱可見極遠處又有一道紅光沖天吞吐。九嶷火山此起彼伏地噴薄,徹夜不息,然而對於她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
蒙沅沅微笑道:「小賤人,孔鳥已將消息傳至桂林八樹,明日一早,赤帝陛下便會派遣大軍在附近八百里埋伏。等我冒充八郡主的筆記,飛鳥傳書,將金土兩族的大軍引至此處,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又咯咯大笑起來。
晏紫蘇眉梢一揚,搖頭嘆息道:「好一個痴人說夢,自得其樂。蚩尤含了逼火珠,縱使被烈火焚身,也分毫無損;八郡主是火靈之身,就連赤炎火山也燒她不死,這小小的一個不死火山又能奈他們何?」
蒙沅沅笑道:「小賤人,若單這火山或許燒他們不死。可惜他們砍伐八齋,妄圖盜取帝藥,那二八神人又豈能饒過他們?別說這兩個小賊,就是青帝白帝來了,被這八人的銅頭鐵臂一夾亦要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她嘴上雖如此說,心中不免有了一絲猶疑,眼波流轉,瞟了那朦朧難辨的不死火山一眼,柔聲道:「不過燒柴燒成炭,好人做到底。既然你這麼不安心,我就帶你去瞧個分明。」駕馭鸞鳥,重又向山頂飛去。
煙霧騰舞,熱浪洶洶,從山口下望,岩漿汩汩翻湧,四壁通紅,那鐵樹八杈交錯,空空蕩蕩,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蒙沅沅咯咯笑道:「小賤人,這回你死心了吧?」
晏紫蘇心中悲涼絞痛,咬牙暗聚真氣,正想以「斷筋錯脈訣」一舉衝破筋脈,與這妖女同歸於盡,忽聽下方一個沙啞的聲音叫道:「來者何人?吾乃延維大神也,拜我而饗者,可得天下也……」
蒙沅沅心中一動,暗想女媧有不死藥,此山又名不死山,當非巧合。此人長相與傳說中的蛇巫頗為相似,若真是延維,得以為助,天下何愁不得?笑道:「老蛇囚,你若真是延維大神,又怎會被困在這山石中不得而出?」仇敵已死,心情正自暢快,當下也不管是真是假,且聽他道來。
果聽那雙頭人嘆息道:「說來話長,女媧煉帝藥以求長生,種此『八齋樹』於不死山上,『八齋樹』者,天上之樹也,一百年一開花,兩百年方一結果,每次果實僅八顆耳。吾雖乃神族大巫,亦想與天地同壽,日月共輝……」
蒙沅沅截口道:「於是你便偷吃了八齋果,是也不是?」
雙頭人吞了口饞涎,咳嗽道:「偷者,有借無還也。吾摘取那八齋神果,食之種核,只消等上兩百年便可結果以還之,何來『偷』字一說?嗟夫,嗟夫!」
蒙沅沅笑道:「女媧帝可不會這般想。難不成她一怒之下,便將你壓在了這山下?」
雙頭人神色尷尬,道:「吾一時口饞,將八顆神果囫圇吞盡,連那核兒也忘了吐出,聽得有人前來,慌張奪路,倉促間又將神樹撞倒……」
蒙沅沅一怔,咯咯大笑道:「難怪!八齋樹被你拔倒,果子又連核都被你吃了,女媧想要用這八齋果煉製帝藥也無可能了。你被封鎮在這不死山下,也是活該。」
此時心中已頗有些相信此人便是太古蛇巫,但聽其言,觀其行,卻怎麼也無法將他與傳說中那威儀神通,可讓供奉者稱霸天下的大神聯繫起來,言語之間,也不禁有些輕慢鄙夷。
雙頭人眼中閃過恚怒羞愧之色,哼了一聲,皺眉道:「吾乃蛇族太師,功高權重,縱有不是,也當從輕發落才是。女帝震怒之下,殺吾不死,竟將吾削職降罪,鎮封在『火鳳瓶』內,又壓於此火山腹中。欲讓吾千秋萬載備受飢餓之苦,痛楚煎熬……真他奶奶紫菜魚皮的蛇蠍毒婦!」狂怒之下,竟將從蚩尤處學來的怪詞脫口罵出。
晏紫蘇一怔,忍不住咯咯而笑,但想到蚩尤已死,悲從心來,呼吸不暢,淚水登時又漣漣滑落。
蒙沅沅思緒飛轉,笑道:「你辱主犯上,理當罪加一等。不過我今日心情大佳,決意大赦天下。」頓了頓,一字字道:「若我將你解印放出,你當如何謝我?」
那延維神大喜,顫聲道:「噫嘻!拜我而饗者,可得天下也!若仙子今日放吾而出,吾當引仙子到『三天子之都』,解印大金鵬鳥以為御禽,習三帝所傳之不世奇功!」
蒙沅沅失聲道:「『三天子之都』?『大金鵬鳥』?」又驚又喜,聲音隨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