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風后揮扇狂舞,轟隆連聲,息壤高高隆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山丘,接著又急速塌落,朝著四周地縫急速蔓延。從下往下俯瞰,猶如一個烏黑的章魚瞬間張舞觸手,向四方閃電延伸……
壺身劇震,火焰狂舞,壺壁上的石塊崩落如雨,重重地砸落在四人周圍,被青冥紫火吞卷,哧哧連聲,青煙四冒。
「砰!」那「鬼影珠」恰巧被一塊巨石撞中,應聲迸裂,幻景如水波般晃蕩開來,姬遠玄等人的身影模糊搖曳,再也看不見了。
拓拔野等人無不大凜,息壤既將地縫封堵,皮母地丘再不復存,他們也註定將被活埋在這地底深處!
且不說這陰陽冥火壺堅不可摧,即便出得了此壺,要想突破四周凝固的、比玄冰鐵還要剛硬的息壤神土,也難如登天。
公孫嬰侯又是驚怒又是絕望,哈哈狂笑道:「拓拔小子,你的這些結義兄弟、各族佳朋待你可真不薄呀!千里迢迢號稱要來救你和你的新娘子,敢情是來舉辦你們的葬禮,妙極妙極!」
拓拔野眼見淳于昱陰謀挫敗,混沌獸業已隨同他們被鎮伏地底,焦慮憂懼之心反倒消減了許多。生怕他狂怒之下傷及龍女,高聲喝道:「公孫嬰侯!現在我們四人都在一條船上,你若想活著去找那南蠻妖女報仇,就快快放了雨師姐姐,暫時拋下恩怨,齊心協力,離開這裡……」
流沙仙子格格笑道:「拓拔小子,你就別指望啦。這狗賊惟我獨尊,睚眥必報,眼裡若是進了一顆沙,寧可挖出自己的眼珠,也要將沙子摘下。對你恨之入骨,又怎會甘心和你合作?」
公孫嬰侯目光閃爍,嘴角勾起一絲森然的冷笑,驀地鬆開手,將雨師妾朝他推了過去,喝道:「好,給你便給你!這等殘花敗柳,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才稀罕了!等到了外面,再與你算帳不遲!」
拓拔野微微一怔,沒料到他竟突然變得這般爽快。不及多想,一把抱住雨師妾纖腰,掌心一吐,真氣綿綿輸入,登時將她周身經脈解開;右手抽出天元逆刃,順勢輕輕一划,將地火蠶絲盡數切斷。
雨師妾「嚶嚀」一聲,還不等呼吸,腰上一緊,已被他緊緊地抱入懷裡,抱得如此用力,連氣也喘不過來了。
四目相對,肌膚相貼,聞著他那熟悉而好聞的氣息,好似作了一場大夢一般,心中悲喜恍惚,似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話來。
拓拔野心潮激盪,啞聲道:「好姐姐,是我對你不住。說過再不與你分開,卻還是……還是讓你受委屈啦……」
雨師妾用手捂住他的嘴,雙頰如醉,溫柔地凝視著他,搖了搖頭,嫣然而笑,淚珠漣漣湧出。四周烈焰紛搖,也不知是火光映紅了她的秀髮,還是她的紅髮令周遭一切燃燒。
拓拔野熱血如沸,淚水模糊了眼眶,再也按捺不住體內那洶洶如爆的「海誓山盟」,驀地低下頭,封住了她那花瓣般顫動的雙唇。
雨師妾身子一顫,如棉花般地癱軟了下去,任由他狂暴橇開她的唇齒,貪婪而溫柔地吮吸,那甜蜜而又痛楚的滋味如烈火似的卷過咽喉,燒入心底,帶給她天旋地轉的戰慄。
多麼想就這麼被他深深地、深深地吸入到身體中去呵!從此合二為一,永不分離。
這一瞬間,在這炎火如炙的煉獄裡,他們忘記了生死,忘記了身側的大敵,忘記了所有的一切,除了那火熱而真實的彼此。
流沙仙子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妙目中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個黃昏,他所說的那句話來。
「生與死的差距,就在於你和她的距離」。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那種蒼涼寂寞、遺然世外的苦痛。斯人已去,天下之大,再無一事一物值得留戀。而自己於這塵世,也不過是一個多餘的影子罷了。
幾丈開外,公孫嬰侯蒼白的俊臉更是陰沉如鬼魅,目光灼灼,嘴唇翕動,帶著一絲森然微笑,似乎也在沉吟著什麼。過不片刻,目中精光大作,忽然大喝道:「殺了他!」
雨師妾腦中嗡地一響,驀地抽出一根青幽幽的碧玉髮簪,朝拓拔野背上扎去!
流沙仙子失聲道:「小心!」銀針怒舞,閃電似的朝她素手射去,卻被公孫嬰侯凌空一掌劈得四散沖飛。
拓拔野背心一涼,心中大凜,突然明白公孫嬰侯為何會這般大方將雨師妾送還自己了!這廝想必早已在她體內種下了御心奇蠱,只等自己將她救出後,便御蠱操縱,讓她親手殺死自己。
相隔咫寸,避無可避。若換了旁人,他早已旋動定海珠,反彈真氣,將她瞬間震飛了;但在這種情形之下,無論如何自保,勢必將她心脈震得粉碎!
電光石火間閃過了萬千個念頭,卻苦無兩全之策。驚駭惶亂之意稍縱即逝,心想:「罷了!被息壤埋困在這萬丈地底,橫豎都是一死。能與雨師姐姐同葬於此,也算上天待我不薄。更何況還是死在她的手中?」
一念及此,心中登時變得安寧平靜下來,嘴角微笑,暗想:「好姐姐,這下誰也不能將你我分開啦。」
簪尖即將刺入他後心的那一剎那,雨師妾心中陡然一顫,神識清明,失聲道:「拓拔!」素手猛地一收,「吃」的一聲,玉簪頓時刺入自己的脈門。
手腕微微一痛,象被蜜蜂蟄了一口,殊無半點麻癢酥痹等中毒之感,她心中陡然大松,驚魂未定,卻聽拓拔野「啊」地失聲叫道:「雨師姐姐,你……你……」又驚又駭地盯著她的臉,連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