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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又是驚愕又是難過,頗有些不忍。但轉念又想,倘若是自己,面對雙頭老祖、公孫嬰侯、水伯天吳這些卑劣無恥的仇敵,也未見得會多麼仁慈。
流沙仙子眯著眼,嘴角微笑,像是在回味那時的情景一般,柔聲道:「我接連在她的肚子、大腿、雙臂、雙足上刺了十幾刀,又在她的臉上劃了幾十道口子,偏偏不刺她的心口,看著她鮮血流了一地,渾身抽搐,過了半晌才斷氣,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恍惚,就像在做夢一般。」
「公孫嬰侯笑嘻嘻地拍著我的頭,誇獎我,說對待仇敵,便要這般讓他生不如死。於是我又照著他說的法子,將衛犰的手腳全部挑了筋,刺瞎了眼睛,割斷了舌頭,最後再將他的孽根一刀一刀地切成了細條……唉,可惜他不經疼,才切了一半,就斷氣啦。」
「那時候屋外火焰亂舞,所有人都忙著救火,沒人想到要來救我這水族的賤種。公孫嬰侯問我,想不想跟著他學蠱毒法術,將所有討厭的人全都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那時早已將他當作上天派來救我的大英雄,歡喜不迭地答應了。嘿嘿,我又哪知道,我不過是他報仇雪恨的工具罷了。」
拓拔野一凜,忍不住道:「公孫嬰侯不是你爹……不是公孫長安的侄子麼?又為何要上門索仇?」
流沙仙子冷笑道:「公孫長泰是當時土族最具人望的大長老,族中甚至有傳言,姬少典想把黃帝之位禪讓給他。公孫長安這老賊表面上與他大哥情深義重,暗地裡卻是說不出的妒恨,時時刻刻想要取而代之。」
「當年波母之事,便是他悄悄告發的。公孫長泰被逐到這皮母地丘後,他仍覺得不解恨,幾次三番地設計陷害,我年紀雖小,卻也聽見了好多次。」
「就在那一年春天,公孫長泰與波母汁玄青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公孫青陽。公孫長安藉口慶賀,將他騙了出來,又故意把消息走漏給了水族的仇敵。結果公孫長泰到了支離山下,便被水族四名仙級高手伏擊,剁了個支離破碎……」
拓拔野心下莫名地一陣黯然,又想起了黃帝來。為了爭權奪利,各族顯貴骨肉相殘,親朋反目,實是數不勝數。權位榮華,不過水月鏡花,世人偏偏如此戀棧,捨本逐末,可悲復可嘆!
但願終有一日,大荒各族能和平共處,再無半點野心私慾;人人相親相愛,自由快樂,就像那蜃樓城一般。到了那一天,自己便可了無牽掛,和雨師妾一起並肩攜手,浪跡天涯。想到龍女,不由得呼吸如窒,周身燒燙如焚。
流沙仙子續道:「我殺了烈賤人和衛犰,心裡說不出的快活。一心跟著公孫嬰侯學習蠱毒之術,便隨他回到了皮母地丘。剛到這裡的時候,瘴氣瀰漫,到處都是凶獸毒蟲,就連不小心踩到花草,也有中毒送命的危險。我很快便生了一場大病,奄奄一息。」
「汁玄青那老妖女惺惺作態地照料我,每日煎熬了藥水給我喝。我瞧她端莊可人,對我又親切,竟傻乎乎地把她當成了至親之人,有一次,竟情不自禁地摟著她的脖子,哭著喊她娘親。她也笑吟吟地答應了,還說當女兒不能長久,要我作她小兒子的媳婦兒。我又是害羞又是歡喜,心想只要能有這樣一個媽媽,有一個不足一歲的丈夫又有什麼打緊?」
「病好了之後,我開始跟著汁玄青學習蠱毒,修煉粗淺的法術。我學得很快,不到一年,便已將皮母地丘的各種奇花異草、毒蟲凶獸分辨得差不多了,御獸驅蠱的本領也有了很大的長進。」
「每天幫著她們母子採集草藥、蠱種,燒飯作菜,甚至照料公孫青陽……雖然很累,卻是從未有過的快活,心底里,真地將這裡當作了自己的家。」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道:「那時侯,公孫嬰侯剛剛自稱陽極真神,隻身獨闖土族、水族十二城,打敗了數十個高手,聲名鵲起。每次回來,都會抓回一兩個仇人,送給我當作藥罐,教我如何用最陰毒的蠱蟲,將他們整得人鬼難分。」
「除此之外,還常常有些女子不顧危險,冒險闖入皮母地丘里找他,其中就有你的雨師姐姐……」
拓拔野心中如被尖刀猛刺,陡然一陣抽搐似的劇痛。想要問明究竟,喉中卻又像被什麼堵住了,酸酸麻麻,直貫心底。
流沙仙子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當年龍女不過十六、七歲年紀,還是水族的亞聖女,清純俏麗,靦腆溫婉。第一次向我打聽公孫嬰侯的時候,羞紅了臉,聲音小得宛如蚊子一般,和現在相比,簡直就像是兩個人……」
拓拔野越聽越是難過,呼吸窒堵,驀地截口喝道:「別說了!直接說你自己的事情便是。」
「臭小子吃醋了麼?」流沙仙子格格一笑,握緊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一般,道,「那時孤身闖來地丘,尋找公孫嬰侯的,幾乎全是對他痴戀的女子,尤以水、土兩族的貴族為多。」
「這狗賊狂妄驕縱、自私陰毒,對這些女子都是始亂終棄,除了其薄倖無情的秉性外,更重要的,是故意藉此復仇,打擊水、土兩族。我瞧著他身邊的女人走馬燈似的更換著,看著那些女人傷心欲絕,心裡也有些莫名的快意。」
「有一天清晨,我早早地趕往落霞峰,採集九彩桔籠花的秋露,調製『辟毒神水』。剛采了兩小袋,就看見一個人影斜斜地橫在我的眼前,我以為又是跑來尋找公孫嬰侯的女人,心裡沒好氣,頭也不回,不耐煩地說:『他不在,你快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