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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輛戰車一字排開,銅炮對準城頭、大門接連狂轟猛炸。飆騎軍迴旋包抄,將炮軍團團包圍守衛。最後方的梟陽族巨人或是朝後方布陣,嚴防衝來偷襲的炎帝騎兵,或是鞏固投石機,接連不斷的將巨石朝城樓砸來。
火浪怒嘯,轟鳴不絕,巍峨堅固的城牆在紫火神炮的接連猛轟下,迸炸四裂,不斷地崩塌傾倒,旗樓處已被轟出一道一丈來寬、兩丈來深的缺口,距離地面已不到兩丈之距。一旦此處被轟開,飆騎軍便蜂擁而入。
炎帝軍驚怒交集,無法出城迎戰,箭石又射不出兩里來遠,只能眼睜睜地這般挨打,卻無從反擊。只得一邊怒罵狂吼,一邊搬來沙袋、土石,填補那道缺縫。稍有不慎,被炮火、巨石擊中,登時撞飛橫死。
道道炮火絢麗繽紛,如虹橋橫空,呼嘯著從眾人頭頂沖劃而過,撞入城中,屋宇崩塌,烈火熊熊,所幸絕大多數的百姓已經藏入地宮之中。
少數來不及藏身的民眾哭喊著抱頭狂奔,驚慌失措。一個大漢背著孩童剛拐過街角,被前方火浪掀卷,登時沖天撞飛,牆樓崩塌,將跟在他身後的女子重重壓砸其下,鮮血登時濺了一地。
「轟!」數十道炮火撞落在鳳尾雙樹上,火焰熊熊,那綿延數里、翻騰如浪的赤紅色枝葉頓時噴湧出數十丈高的火浪,沖天狂舞。驟一望去,就像兩隻鳳凰在烈火中展翅長鳴,張開了絢麗的屏翎……
烈煙石腦中轟然一震,當胸突如巨錐猛撞,眼花繚亂,萬千紛亂的景象突然從眼前交疊閃過……
赤紫色的巨桑在烈火中愴然搖擺,火光搖曳,映照著一張朦朧的臉,瞧不真切,卻為何如此熟悉?狂風鼓舞,突然扶搖直上萬里高空,那隻手,那隻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又為何讓她突然如此虛軟無力?仿佛淪陷在無盡的虛空里,被烈焰燒灼、沼澤吞沒……
她的周身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森寒恐懼,而在恐懼的深處,又帶著大潮般無邊洶湧的喜悅。
「女人喜歡讓她笑的男子,但她真正愛的,卻是讓她哭的男人。」
「你這女人,究竟還有沒有心肺?」
「還以為你除了發怒之外,就沒有其他表情了,原來還會流淚。」
「如果你是流星,我也做一顆流星,和你一起墜落到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去。」
「和你這般冷漠自私的女人,有什麼可說的?」
「孩子,為了你,為了火族的神聖尊嚴,為了火族一百零六城的百姓,我要將你的心永遠鎖上……」
她狂亂而茫然地站著,烈火焚燒,春風拂耳,仿佛萬千嘈雜的話語,潮水似的洶洶湧入心頭。霎時間呼吸窒堵,地轉天旋,驀然摔倒在地,雙手緊緊地壓著胸口,急劇起伏,淚水從眼角倏然流出。
藍天如海,火浪繽紛,在她心底最深處,忽然感到一陣絞扭撕裂的劇痛。
第九章 情根深種
山壑環立,峭壁如削,瀑布轟鳴飛瀉,猶如銀龍騰舞,直衝百丈,氣勢恢弘。
姑射仙子翩然立在半山洞口,白衣鼓舞,低頭凝望。水霧蒙蒙如針,狂風吹來,崖壁上的橫松、灌木起伏搖曳,在陽光中閃耀著七彩光環。崖底的龍湫潭,白浪滾滾,金光粼粼,不斷有銀魚破浪高高躍起,在半空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入水中。
指尖輕撫斷劍,觸手冰涼,青光閃耀,隱隱泛起「空桑」二字,她心中一酸,淚水倏然滴落,在劍脊上稍一凝頓,急滑而下,被大風紛揚吹散。劍無鋒,情絲安斷?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到頭來都不過是春花秋月夢一場。
轉眸望去,空桑仙子與神農的石象雙雙對坐洞中,四目相對,嘴含微笑,兩百多年的光陰仿佛在此凝結。那世叱吒風雲的往事,那世生死纏綿的愛戀,都象是十丈開外的瀑布,轟轟烈烈,卻與他們再無關聯了。
青帝怔怔地站在洞內,清秀俊俏的臉容木無表情,也象是化作了石頭一般。雙袖盈風鼓舞,心內也是這般空空蕩蕩,從未有過的失落迷惘。
姑射仙子知他心中難過,更甚於己,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輕輕地遞出無鋒劍,低聲道:「陛下,此劍原是姑姑之物,她既己化羽,還是物歸原主,隨她共埋此處……」碧光一閃,劍鋒的另一側又泛起「神農」二字。
青帝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象是譏諷,又象是淒傷,淡淡道:「神器擇人,去留天定。此劍兩百年前她送與神農,而神農又將它拋入了這龍湫潭中,被拓拔小子所得。而今拓拔小子又將它送還與你,也算是冥冥天意,周而復轉……」
姑射仙子俏臉一黯,心中痛如針扎。前夜臨別之際,拓拔野將無鋒劍悄然遞還與她,雖然未著一言,但彼此心意相通,己知其意。當她接過斷劍的那一剎那,柔腸似絞,有淚如傾。
斬不斷,理還亂。割不舍,聚復散……難道這也是冥冥天意,周而復轉?
青帝凝視著神農的石像,心潮洶湧,眼中閃過憤恨、嫉妒、悲苦、敬服、憐憫、沮喪……諸多神色。自言自語似的徐徐道:「我這一生朝思暮想,時時刻刻無不在想著打敗他。可是不僅他活著之時,不能贏他一招半式;就連他死了,化作一尊石人,在你姑姑的心底,依舊強我百倍。就算我再活上一千年、一萬年,也再不可能勝過他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