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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是時,下方寒熱之氣越來越盛,白霧、雲霞朝上層層翻滾奔騰,幻麗多端,伴隨著陣陣「轟隆」之聲。崖壁、地丘瞬間被漫漫霞霧所籠罩,三人凝空盤旋,影影綽綽,很快便伸手不見五指。
流沙仙子雙耳的赤練蛇突然齊齊收縮,朝著下方嘶嘶吐信,她心中一凜,叫道:「拓拔小子,地火就快噴薄了,快找個岩洞藏起來……」
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雲霞如炸,天搖地動,萬千道霞霓虹光沖天怒射,四周變得赤紅如血。
拓拔野大凜,眼角掃處,只見崖壁與地丘所夾的狹長地壑湧起滾滾紅光,如驚濤駭浪似的朝上噴薄翻滾,還不等他回過神來,那熾熱得足以熔化銅鐵的烈火氣浪已轟然撲面,將他瞬間吞噬其中!
巨爆聲轟然迴蕩,驚天徹地,紅光火蛇從皮母地丘、大地裂縫中噴涌而出,直衝起數十丈高。
眾人驚嘩,數千雙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那光芒盡赤的鬼影珠,緊張得心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神珠浮懸空中,嗡嗡亂振,半晌,依然只能瞧見一片刺目紅光。
楚芙麗葉驀地閉上雙眼,屏息暗暗祈禱:「寒荒大神在上,只要你保佑拓拔太子平安,我楚芙麗葉,願意年年歲歲……」原想說「願意年年歲歲,祭祀以千牲百畜」,但轉念又想:以拓拔野的性命,以他挽救寒荒八族數十萬人的恩德,又豈止值「千牲百畜」?
思緒飛閃,一時間竟找不到適合的獻祭誓詞。眼前晃過他的音容笑貌,心亂如麻,驀地一咬牙,繼續默禱道:「……我楚芙麗葉,願意年年歲歲陪伴大神左右,終身不嫁,至死方休!」
禱辭未已,忽聽眾人縱聲歡呼,睜眼望去,只見鬼影珠光中,拓拔野騎乘著禍斗跳躍飛沖,安然無恙,芳心登時大松,又驚又喜,暗想:「多謝寒荒大神保佑!」
但想到誓詞成真,從今往後孤家寡人,與伊人再無半分可能,心中陡地一痛,接著又是一陣莫名的淒楚快意。痴痴地凝視著那幻光中的人影,臉燒如燙,淚水在眼眶中晃動,險些便要流出。
眼見火浪過後,拓拔野、淳于昱三人安然無恙,烈炎、祝融、拔祀漢等人無不大喜。
姬遠玄微笑道:「拓拔兄弟有辟火珠護體,又有兩大仙子相助,這地火、凶獸暫時都奈何他不得。我們還是姑且按兵不動,等看清皮母地丘內的態勢,再作打算……」
遠處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激越的號角聲,抬頭望去,萬里碧虛黑雲翻騰,竟是數千飛騎軍洶洶衝來。
旌旗在陽光與晨風中獵獵翻卷,赫然是土族應龍真神親自率領的「陽虛飛獸軍」。
幾在同時,西南方煙塵滾滾,鼓號齊鳴,黃色、白色、黑色大旗交雜紛疊,當是土族、金族與烏絲蘭瑪的南水族聯軍趕至。粗略一數,幾有四、五萬之眾。
眾人歡聲雷動,紛紛摩拳擦掌。強援既到,就算那公孫嬰侯當真調遣出殭屍鬼兵、毒獸凶禽,也不足為懼了。
姬遠玄嘴角微笑,目光閃動,大風颳來,衣裳獵獵鼓舞,影子投射在身後的草地上,就像天上的浮雲一般變幻不定。
地火噴薄之後,雲霞盡散,藍天如洗,壑內視野登時變得歷歷分明,全貌盡收眼底。
但見地丘山脈險峻巍峨,南北綿延十餘里,奇峰兀立,怪石嶙峋,有的山壁赤紅如火,有的山壁烏黑如炭,有的山壁銀白如雪,大荒九州各種奇山怪石,此處竟一應俱全。
遍山長滿了萬千見所未見的奇花異草,以拓拔野三人之眼力見識,能認出的也不過百之一二。
放眼望去,綠得鬱鬱蔥蔥,仿佛碧濤翠雲;紅得彤彤艷艷,猶如織錦煙霞。此外,橙、黃、藍、紫、青……絢麗紛雜,七彩繽紛,就像是空中突然打翻了一個大染缸,潑滿了這地丘奇山。
最為出奇的是,那些被熾烈地火燒灼過的黑漆漆的山壁,片刻之間便泛起一層淡淡的新綠,猶如苔鮮一般急速生長蔓延,越來越多,越來越長,很快便生長為叢叢灌木、密密綠草,在狂風中搖曳起伏。
速度之快,竟更甚於靈山上所見的「剎那芳華」。
拓拔野此時一心降伏禍斗,凝神默念法訣,戚戚感應,無暇細看這番奇景。倒是流沙仙子二女乘機騎獸盤旋,仔細探掃,像在尋找著什麼標識物。
地壑群山之間,怪獸怒吼,凶禽尖啼,嘈雜的聲浪震得三人耳中嗡嗡作響,說不出的煩悶。
離得最近的半山險峰上,數十隻人頭虎尾的巨鳥正密密麻麻地懸尾倒掛在斷崖橫松上,聽見淳于昱的巴烏之聲,紛紛振翅尖叫,朝她掃來,碧眼凶光大作,蛇信跳躍,形貌猙獰無比。
流沙仙子拍手笑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妖精,你的巴烏聲忒也動聽,看來這些『虎尾人雕』十八年來竟念念不忘呢。」
火仇仙子柳眉一挑,冷笑一聲,繼續橫吹蠻笛,聲音突變急促獰厲。
那些人頭巨鳥殊不畏懼,反倒發出悽厲怒號,雙翼橫張,虎尾拋揚,猛地朝她轟然電衝而下,口中噴出道道毒火。
衝到十丈開外時,光波蕩漾,當先的兩隻怪鳥突然「嘭」地炸裂開來,像被什麼無形火彈擊中了一般,周身猛地竄起熊熊火焰。
緊接著,其後的眾怪鳥一一爆裂著火,慘叫撲翅亂舞,縱橫亂撞在崖壁、山岩上,朝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