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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從前在東海之上,有一日也是這麼電閃雷鳴,驚濤駭浪,她在龍宮中找不著科汗淮,只道他業已悄然離去,心急如焚,遍海尋找,一無所獲。難過絕望之下,忍不住失聲痛哭,卻在那一刻遇見騎著劍鰭龍鯨,吹笛歸來的他。
那暗夜風暴中的大悲大喜,此刻想來,已如前世。但始終不變的,卻是自己對他難以割捨的濃濃依戀。只是不知要到何時,她與他之間,才能真正風平浪靜,萬里晴天呢?
想到這些,心潮激盪,忍不住情意綿綿,轉眼朝他望去。
科汗淮臉朝窗外,眉頭輕皺,似乎在側耳傾聽著什麼,見她溫柔地凝視著自己,回過神,低聲道:「你聽見了麼?」
龍神愕然道:「聽見什麼?」凝神聆聽,臉色微微一變。那風嘯浪吼的轟鳴聲中,隱隱傳來一陣陣細如遊絲的號角,悽厲詭異,如泣如訴。
「蒼龍角?」她心下大奇,隱隱覺得有些不妙。龍妃雨師妾此刻當在湯谷城中準備明日的婚典,怎麼會出現在這百里之外的狂風巨浪中?
科汗淮一言不發,又凝神聽了片刻,臉色大變,驀地長身衝起,打開艙門。
「轟!」驚雷滾滾,天海一亮。
西邊海天交接處,黑雲洶湧,急速席捲而來,大風撲面,夾帶著冰涼的雨珠,劈頭蓋腦地打來,寒意徹骨。
眾人愕然,紛紛放下酒杯,正待追問,忽聽「嘩」地一聲炸響,水浪滔天,船身陡然拋起,甲板上的水手猝不及防,登時摔倒滾落,驚呼如沸。
艙內亦是一陣大亂,桌案亂舞,「乒桌球乓」撞在一處,六侯爺叫道:「小心!」下意識地猛一伸手,將真珠拉入懷中,撞見人魚姥姥的怒目,嚇了一跳,又急忙鬆開手來。
真珠早已羞得耳根俱紅,轉頭不敢看他,秋波掃處,芳心一震,失聲道:「那是什麼?」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閃電餘光之中,驚濤迸舞,一個巨大的黑影破海衝出,在半空中陡然張開血盆巨口,嘶聲怪吼,獠牙森森,通體紅光耀射。還不等眾人看清,長尾拋舞,重重地沖落水中,海面如炸,將船身再度高高拋起。
「北溟火尾虎!」眾人大凜,這怪物是北海凶獸,雖不如「大荒十大凶獸」那般威名顯著,但生性嗜血狂暴,發起狂來,兇猛難當。只是此獸一向喜寒畏熱,又怎會現身東海?
科汗淮再無懷疑,沉聲道:「快傳令艦隊,戒備待命,隨時準備下潛!」不等眾人應答,已大步奔上甲板。
龍神等人尾隨衝出,六侯爺略一遲疑,叮囑艙內衛士好生保護真珠,這才奔出艙外。
「轟隆隆!」天海間雷鳴不絕,合著海嘯狂濤、眾水手的驚呼吶喊,震耳欲聾。
巨浪滔天,大雨傾盆,剎那之間,眾人周身都已濕透,被冰寒狂風一刮,更是冷得直如僵痹,但此時此刻,已沒有任何人在乎這些了。
黑漆漆的海面陡然被閃電照亮,狂濤四起,無數黑影破浪橫空,交錯飛舞,嘶吼怪嚎之聲此起彼伏。
空中「啞啞」之聲大作,抬頭望去,近千盞幽藍色的火光在黑雲中浮動,再一細看,赫然竟是一群幽冥屍鷲,隨著那悽厲號角的節奏,盤旋繞舞,隨時便欲撲下。
主桅上的旗手驚呼道:「水妖!水妖的北海艦隊!」
話音未落,「轟」地一聲炸響,遠處海面突然衝起一道熾白的流光,天地陡亮。接著東南西北,每個方向都光芒驟起,縱橫破空,和漫天閃電交相呼應,照得眾人睜不開眼來。
龍神碧眼微眯,凝神掃探,又驚又怒。茫茫大海之上,旗帆獵獵,艨艟重重。他們已經被水妖不知不覺地包圍了。
百里之外,湯谷城中,燈火通明,宴會正值高潮。
各族賓使舉著酒杯,輪番到拓拔野、蚩尤席前,向兩人敬酒祝賀,談及近來龍族在東海接連打退水族、木族四大水師,更是讚不絕口,連聲喝彩。
火族使節赤玉浮笑道:「聽說太子龍艦縱橫東海,水妖聞風披靡,我們陛下歡喜之極,常常對我們稱讚太子和喬少城主的本事呢。此次太子大婚,陛下本想親自來賀,只是南方戰事太緊,脫不得身,因此讓在下帶了饕餮離火鼎和風火環作為賀禮……」
說著取出一個寸許長的赤銅小鼎和一個紫紅玉環,獻給拓拔野、蚩尤二人,微笑道:「這兩件神器原本分屬於陛下與亞聖女,雖算不上稀世珍寶,但按照我族習俗,卻是將至親之物,贈送給至親之友,萬請太子和喬少城主笑納。」
拓拔野接過銅鼎,笑道:「二哥實在是太客氣啦。如此寶物,受之有愧,多謝了。」
蚩尤握著那溫潤艷麗的玉環,腦海中驀地又閃過那雙如寒冰乍融、春水溫柔的眼睛,心中怦然一跳,不知那冷若冰霜、熾烈如火的女子如今怎樣了呢?突然湧起一絲莫名的悵惘。見赤玉浮熱切地看著自己,回過神,微微一笑道:「多謝亞聖女美意。」將玉環戴到腕中。
金族、寒荒八族、荒外番國等賓使不甘落後,也紛紛獻出賀禮,轉達各自君主、王侯的祝福。一時間,絢光霓彩,璀璨奪目,看得湯谷群雄稱羨不已。
土族賓使熊有黍捧出一個金盒,微笑道:「拓拔太子,喬少城主,我們陛下思來想去,覺得龍宮之中珍寶冠絕天下,什麼都有,實在想不出拿什麼賀禮才能表達獨一無二的祝願,於是就讓在下帶了這個,聊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