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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西王母又是雄圖霸望的女中豪傑,他好不容易才成為金刀駙馬,倚崑崙為靠山,若打敗了白帝,難免不引起西王母的猜忌之心,說不定還會因此失去最為重要的盟友,四面樹敵。
權衡之下,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推舉「未來岳父」為神帝,一則昭示自己謙謙君子之風,關切蒼生,殊無野心;二則以白帝超然澹泊的脾性,縱為神帝,亦當無為以治之,實際權柄還是操於西王母之手。
如此一來,西王母又怎會不對這乖巧順心的女婿感激讚賞,視若己出?雖不得神帝之名,卻盡得其利,還平白撈上一個好名聲。等到他日羽翼豐滿之時,再順理成章地奪此神帝之位,易如探囊取物。
但最讓拓拔野凜然地,倒不是他這番深遠心計,而是他明明唾手可得神帝之位,卻甘心送與別人的隱忍與決斷。相比之下,老奸巨滑的燭龍、深狡狠辣的天吳,反倒毛躁得象個猴子了。
想起當年雨師妾對他的評價,心中寒意更甚,暗想:「倘若當日早聽從雨師姐姐的話,又怎麼會被這奸賊一再蒙蔽,釀成今日之禍?」臉上熱辣辣地一陣燒燙,又是悲喜又是愧疚,越發懷念起龍女來。
當下忍不住插嘴問道:「是了,我娘現在如何?龍妃可有什麼消息麼?」
少昊嘆道:「龍妃尚無消息,龍神……唉,靈山那十個老妖怪雖然醫術高明,但你娘所中的蛛毒實在太過猛烈,『陰陽蛇膽』也只能救其性命,但那雙眼睛卻是……卻是從此什麼也看不見啦。」
拓拔野胸口如遭重錘,難過已極。半晌才怔怔道:「那如今龍族之中,是誰主持大事?」
「自然是你另一個娘了。」少昊知他心思,笑道,「你放心,縛龍神神威更盛,又有蚩尤兄弟相助,誰敢平白招她?這幾年來,倒是大荒風波迭起,遠比東海要險惡得多了。」
頓了頓,續道:「神帝既立,天下倒也太平了數月,但好景不長,到了秋天,那些鬼國妖孽又在寒荒作起亂來。」
拓拔野回過神,點頭道:「是了廣成子是月母之子,那『女和氏』原本便是寒荒國主,自稱為昊天氏的後裔,終其一生都想著如何打敗金族,自立為國。他們在寒荒作亂,那自是要替月母實現遺願了。」
少昊嘿然道:「那妖婆子一輩子瘋瘋癲癲,難怪生下廣成子這等怪物來。你說多奇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寒荒養得出楚公主這等國色天香,怎麼偏又出了這些個不招人疼的孽障?」
說到楚芙麗葉,胖臉上情不自禁地漾起一絲色眯眯的笑容,正自回味,撞見若草花的目光,連忙咳嗽一聲,正容道:「那些鬼國妖孽到處興風作浪,攪得寒荒雞犬不寧,少昊身為太子,自當為民著想,討賊平亂,於是奏請父王,由我親自率領三萬驍騎前往征伐……」
拓拔野見他說得正氣凜然,猜到他多半是假公濟私,明為討賊,實際上是探望那秀麗絕俗的寒荒國主去了,微覺莞爾。想起楚芙麗葉對自己曖昧不明的溫柔情意,心頭又是一熱。
少昊道:「那些妖孽聽聞我來,望風披靡,不消半月,萬餘鬼軍便被我接連打敗活捉了幾個頭目。略加拷問,那幾個賊酋爭相招供,都說自從帝鴻被封鎮蒼梧之淵後,鬼國上下便惟蚩尤馬首是瞻,此次作亂,便是由他下命……」
拓拔野失聲道:「什麼!」又驚又惱,搖頭怒笑道:「這些妖鬼陷害我還嫌不足,又將髒水潑到了魷魚身上!」
少昊嘿然道:「他們說蜃樓城破之後,蚩尤兄弟與你為了報仇雪恨,和晏青丘、洛流沙沆瀣一氣,用妖法、蠱術控制殭屍,到處攪亂。所以龍牙侯與段狂人當日才會被變成行屍走肉,蚩尤也才得以『攝神御鬼大法』殺死黃帝,就連火族八郡主,也是被你們變成了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女魃……
「我眼見此行這等順利,早已知道其中必定有詐,聽他們胡言亂語,差點連肚皮也笑破了。嘿嘿,且不說拓拔太子在寒荒救過我的性命,就憑當日百花大會上,蚩尤兄弟拼死保我愛妃周全,這份情義便絕不能忘記。」
若草花臉上一紅,神色微有些古怪。
林雪宜在一帝聽了半晌,直到此刻,才知那叫蚩尤的小子竟然是「轉世伏羲」的至交兄弟,心中突突一陣大跳,暗想:「原來天意冥冥,讓我先遇見那蚩尤小子,一齊絞斷蒼梧、撞破天穹、解開大鵬封印……就是為了與他地重新相聚。」凝神望著拓拔野的側臉,又是酸楚又是悲喜。
少昊又道:「我權當聽了一通笑話,將這幾個妖孽各打了八十嘴巴,捆了送給蚩尤兄弟,由他發落。但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終於還是讓長老會知道了,犁靈便告我玩忽職守,通敵賣國。姑姑革了我大將軍的職,授命金光神調查此事。
「短短一個月間,火、木、土、水各族境內也都發生了類似之事,流言紛起,甚囂塵上。
「很快,九黎苗軍也被說成是妖魔之師,不僅吞沙吃石,更生飲人血,所以當年才會被女媧封囚地底;又說蚩尤兄弟的『三天子心法』其實便是『攝神御鬼大法』,靠的便是吃人血肉,強吸真元,來修煉八極之軀……」
拓拔野越聽越是驚怒,帝鴻這「移花接木,禍水東引」的毒計狠辣已極,當年天帝山上,便以此害得自己百口莫辯;如今依法炮製,不斷地煽風點火,分明要將蚩尤推到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